风凌雪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夏微凉的睫毛上沾着点水汽,像落了层细雪,眼底却映着别墅的灯火,亮得惊人。
“狠?”风凌雪伸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手腕上的疤痕,那里的皮肤比别处略粗糙些,“上次你为了护着晴晴,被暴徒的钢管砸在背上,躺了三天,疼得直冒冷汗时,他们说过‘狠’吗?老周被打晕在仓库,额头缝了五针,醒来第一句话问的是‘孩子们的奶粉还在吗’,那些人有过半点犹豫吗?”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监控里主基地的温室,夏母种的草莓已经红透了,绿萼上还挂着水珠:“微凉,我们不是天生冷血。是这世道逼我们必须守住底线。主基地和副基地,就像两块互相支撑的石头,少了哪一块都不行。但如果石头上长了毒草,不拔掉,整座山都会垮。”
夏微凉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风凌雪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着淡淡的阴影,平时总是抿着的嘴角,此刻却带着点柔软的弧度。从暴雨初至时的互相戒备,到现在的一个眼神就懂彼此,她们在这场末日里,早已成了彼此最坚实的依靠。
主基地的决策,副基地的执行,从来不是单方面的命令,而是两个基地的人,用一次次的生死考验换来的默契。
无线电里突然传来小李的汇报,声音里带着点劫后余生的轻松:“主基地,栅栏检查完毕,螺栓都拧紧了,没松动。发电机油箱还有大半箱油,老周带孩子们回地下室了,赵大姐在给大家煮姜汤,晴晴妈妈……她让我谢谢你们。”
“告诉她,”风凌雪按下通话键,声音里多了点温度,“明天让小陈送两板鸡蛋过去,给孩子们补补。再带点冻疮膏,赵大姐的女儿不是手上长冻疮了吗?”
“收到!太谢谢风小姐了!”小李的声音差点破音。
挂了通讯,别墅里只剩下窗外的雨声和发电机的嗡鸣,像首单调却安稳的催眠曲。夏微凉靠在风凌雪肩上,能听见她平稳的心跳,隔着薄薄的衬衫传过来,像擂鼓,却让人无比安心。
主基地的灯亮得沉稳,副基地的灯闪得坚定。两个基地,像两颗在浊流中互相守望的星,用各自的方式对抗着末世的恶意。那些不值得同情的人,那些苟延残喘的恶,终究会被雨水冲刷干净,而她们守护的光,却会在这场漫长的雨里,越来越亮。
“天气预报说,明天后半夜雨会停。”夏微凉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困意,“风停了就能看见星星了。”
风凌雪抬头看向窗外,雨幕的尽头,似乎真的透出了一丝微弱的光,像被乌云遮了大半的月亮。她轻轻“嗯”了一声,伸手把夏微凉往怀里带了带:“等晴了,我们去副基地看看。老周说他培育出了耐寒的小白菜,赵大姐的番茄也该熟了。”
“还要给晴晴带草莓。”夏微凉蹭了蹭她的颈窝,声音软得像棉花糖,“她上次说想吃奶油草莓,我们把主基地的牛奶省点,给她做一碗。”
“好。”
雨还在下,但监控室里的暖意却越来越浓。两个在末日里相互依偎的灵魂,此刻正共享着同一份热可可的温度,同一份对明天的期待。
主基地的菜地里,新播的向日葵种子该发芽了;副基地的鸡棚里,芦花鸡正在孵蛋,蛋壳里隐约能听见雏鸡的啾鸣。而她们,会继续守着这两个基地,守着彼此,在这乱世里,活出属于自己的安稳与希望。
筛子
暴雨停了整整两天,天空却依旧是灰蒙蒙的,像块被水泡透的脏抹布。主基地别墅的会议室里,长桌两端的屏幕亮着,左边映着城西副基地的会议桌,小李、阿强、老周、晴晴妈妈、赵大姐坐在那里,神情各异;右边坐着风凌雪、夏微凉、风父、夏母,气氛肃穆得像在审判。
“今天召集大家,是要讨论一件事。”风凌雪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目光透过屏幕落在副基地的几人脸上,“副基地需要精简人员。”
屏幕那头瞬间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透过麦克风传得清晰。晴晴妈妈怀里的晴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往妈妈怀里缩了缩,小手攥着她的衣角。
“精简人员?”赵大姐最先反应过来,声音发颤,“风小姐,您的意思是……要赶我们走?”
“不是赶。”夏微凉接过话,语气平静却坚定,“是筛选。基地不是慈善堂,每个人都必须为这里付出,才能获得生存的资格。”
她调出一份表格,通过共享屏幕投到两边的屏幕上——那是副基地近一个月的劳动记录:小李和阿强的名字后面密密麻麻记着“巡逻”“加固栅栏”“清理积水”;老周的记录是“维修发电机”“检查电路”;而晴晴妈妈的名下,只有寥寥几笔“喂鸡”“摘菜”,赵大姐的记录稍多些,但也多是“做饭”“缝补”这类轻活,且标注着“多次因同情外人误工”。
“晴晴妈妈,”风凌雪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上周三,炮哥在门口闹事时,你因为看你那个‘表哥’淋雨,擅离职守,导致鸡棚的饲料被雨水泡了半袋,还记得吗?”
晴晴妈妈的脸瞬间白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赵大姐,”风凌雪的目光转向另一边,“你女儿发烧时,基地给了你两盒退烧药,你却偷偷分给了栅栏外一个乞讨的人,结果你女儿的烧反复了三天,差点转成肺炎。这件事,你否认吗?”
赵大姐低下头,眼泪滴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水渍:“他……他说他孩子快烧死了,我一时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