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舰的轰鸣穿透大气层时,苏晚竹耳中却只余下血液沸腾的嗡鸣。
影王的话像淬了冰的钢针,精准扎进她最脆弱的那根神经——灾厄源头?
她在荒星被骂作克夫灾星时,总以为不过是周氏的阴谋;可此刻从影王这种越常理的存在口中说出来,竟让她五年前被推上流放舰时的冷意,顺着后颈爬回了全身。
陆昭的背肌在她面前绷成铁脊。
他晶化的右手抬到半空,幽蓝纹路从指节攀至小臂,连肩颈都泛起淡青色的晶斑。
苏晚竹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正以肉眼可见的度流失,像握着一块正在融化的冰,可那只未晶化的左手却死死扣着她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不是惩罚,是生怕她冲出去。
阿昭。她轻声唤他,喉间紧。
五年前在荒星,她被辐射兽追得滚下悬崖时,也是这样的心悸;可那时她只需要为自己的命拼,现在却要看着最在意的人替她挡灾。
陆昭的侧颈绷起青筋,下颌线在阴影里绷成锋利的刃,听见她的声音,睫毛微微颤了颤,却始终没回头。
影王的阴影里浮起一声轻笑,像风刮过碎瓷。你以为她不想吗?它抬起手,阴影里的血月胎记突然泛起暗红微光,她腕间的银镯,是她母亲用半条命换的避祸符;她眼底的狠劲,是荒星五年啃食同类的求生欲。
可这些它的指尖点向苏晚竹心口,都不过是线头。
真正的线,连她自己都没现——
苏晚竹突然捂住胸口。
那里有团灼热的东西在翻涌,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扯动,连骨髓都在疼。
她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玉牌,想起在荒星最饿的时候,总梦见自己吞掉了什么光的东西,想起陆昭第一次握住她手时,说她掌心有不属于人间的温度。
原来那些碎片早有答案——她才是灾厄的根?
够了。陆昭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晶化的右臂突然爆出裂纹,碎晶渣簌簌落在地上。
他转身将苏晚竹护进怀里,下巴抵着她顶,要什么代价冲我来。
阿竹她他喉结滚动,她已经受够了。
影王的阴影突然凝实几分。
它伸出食指,轻轻戳在陆昭晶化的右肩。
裂纹瞬间蔓延至整条手臂,陆昭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却把苏晚竹搂得更紧。你以为自己有资格谈条件?影王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像齿轮碾过锈迹,弑主之眼选中的人,命数早被晶核烙死。
你右臂晶化,是因为它在吞噬你的生命力;你能觉醒能力,是因为它在抽取你的灵魂。它摊开手,黑色晶种浮在掌心,表面流转着暗红与幽蓝的光,这是最终形态。
激活它,你会彻底融入晶核,成为封印的基石。
苏晚竹的指甲深深掐进陆昭后背的衣料。
她能感觉到他的心跳,一下比一下弱,像漏了气的风箱。
五年前在荒星黑市,她见过将死的人就是这样的心跳——那时她举着淬毒的刀站在他们面前,现在却成了旁观者。
不,不是旁观者。
影王的话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她突然想起古籍里那句被红笔圈起的注:影族祭祀,需以命定之人的魂血为引。原来所谓的,从来不是她选谁死,而是她必须亲手
阿竹。陆昭低头,晶化的指尖抚过她眼角。
他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某种温柔的释然,你记不记得在醉月楼,我偷藏了半块桂花糖?苏晚竹鼻尖酸——那是她第一次见他笑,因为她随口说锦衣卫也吃甜的?他耳尖泛红,从袖袋里摸出块被揉皱的糖。
此刻他的指尖凉得像雪,却还是轻轻替她擦掉眼泪,如果这糖能换你平安
闭嘴!苏晚竹突然仰头吻住他。
晶化的唇瓣擦过她的,带着金属的冷涩,却让她想起荒星雪夜里,两人挤在破铁皮屋里分食的最后半块压缩饼干。
陆昭僵了一瞬,随即回吻,未晶化的左手捧住她后颈,指腹蹭过她耳后那道当年被辐射兽抓的旧疤。
这个吻带着血腥气——他晶化的牙齿划破了她的唇——却比任何甜言蜜语都烫。
影王的阴影在他们身侧浮动,黑色晶种的光越来越亮。
苏晚竹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混着陆昭逐渐微弱的心跳,像两面鼓在擂。
星舰的轰鸣声已经近在咫尺,探照灯的白光刺破夜幕,在三人身上投下晃动的影。
可她此刻眼里只有陆昭逐渐模糊的眉眼,和他掌心那枚还没送出去的桂花糖——他总说等解决了所有麻烦,要带她去天枢星最甜的糖铺,把整条街的糖都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