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谁用红漆描了行小字:此处无人成仙,但人人可归。
去年是张断簪,前年是半块陶片。程砚蹲在她旁边,从怀里摸出个粗陶杯,刚从灶房偷的热蜜水,趁热喝。
安燠接过来抿了口,蜜香在舌尖炸开:你说,明年咱们埋点啥?
埋我新打的钉耙?程砚摸着下巴,不过小芽说那太凶。
埋你上次偷的糖纸?安燠眼睛一亮,就是村口货郎担上的橘子糖,你躲在柴房吃,被我抓包那次?
程砚耳尖瞬间红到脖子根:那是那是给你留的!
好好好,是给我留的。安燠笑着戳他心口,就埋糖纸吧,让后人知道——咱们也馋过糖,也为块糖躲躲藏藏,也在这山坳里,把日子过成了蜜。
归途中,山风突然变了味道。
程砚抽了抽鼻子:要下雨。安燠抬头看天,原本晴蓝的天幕不知何时聚起团乌云,像谁打翻了墨罐。
两人加快脚步,刚拐过山弯,豆大的雨点已经砸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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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砚把安燠往怀里一护,往路边的山洞跑。
洞外的野蔷薇被雨打得东倒西歪,洞内却干爽温暖,石壁上还留着小芽去年画的歪歪扭扭的太阳。
安燠抹了把脸上的雨珠,忽然转头看他:程郎,要是要是重穿一次——
话音被雷声打断。
程砚擦着她梢的雨水,笑眼弯成月牙:重穿多少次,我都扛着钉耙撞进这山坳,撞进你眼睛里。
洞外的雨越下越大,敲得山石叮咚作响。
安燠靠在他肩头,听着雨幕里传来孩子们的喊叫声——是小芽举着油布伞,带着三妮二壮来送蓑衣了。
程砚的呼吸渐沉时,洞外的雨丝正顺着岩壁往下淌,在青石板上敲出细密的鼓点。
安燠垂眸看他喉结随着呼吸轻颤,梢还沾着雨珠,像撒了把碎钻在熊毛似的乱里。
她指尖无意识地绞着他衣襟,刚才被雷声打断的问题又浮上来——其实从上个月三妮翻出那本《神仙谱》,见他名字被重重划掉时,这念头就梗在她心口了。
程郎?她轻轻推他肩膀。
程砚迷迷糊糊睁眼,睫毛上还挂着水汽:
要是重穿一次她咽了咽唾沫,指甲在他胸口绣的云纹上抠出个小褶子,你还选我撞树签到那次吗?
洞外惊雷恰在此时炸开,程砚被震得耳朵一竖,倒把安燠吓了一跳。
他却像没听见似的,伸手把她往怀里拢了拢,水珠顺着他下巴滴在她颈窝,凉丝丝的:撞断腿也奔你。
傻熊。安燠骂着,眼眶却热得烫。
程砚低笑,喉结蹭过她额头:那会儿在山坳外巡山,就瞅见棵歪脖子树底下蜷着只狐狸。
毛都被露水打湿了,还硬撑着坐直了假装仙子。
我扛着钉耙走过去,你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他模仿她当时的神情,耳朵抖得像拨浪鼓,我就想啊,这小狐狸要是被雷劈了,山里头可就少了个会躲在屏风后记我糗事的。
洞外电光闪烁,照得程砚眼底亮堂堂的。
安燠忽然想起初遇时他扛着钉耙劈雷的模样——那时天罚之雷能劈碎山石,他却像棵老松树似的立在她前头,说要劈先劈我。
如今这雷声倒成了背景音乐,她窝在他怀里,听着雨幕里传来小芽的喊:阿燠姨!
程叔叔!
我带了蓑衣——
小丫头片子,伞都举反了。程砚探头望了眼,笑着摇头。
安燠顺着他目光看出去,小芽举着油布伞正跟三妮抢,伞骨翻折成朵大蘑菇,两人头都滴着水,倒比落汤鸡还狼狈。
二壮举着蓑衣在后边跑,喊得嗓子都哑了:程神!
阿燠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