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嫣只当祝昀小瞧自己,毕竟一路行来,她颇为得寸进尺,似是吃不得半点苦的千金大小姐。在这穷山僻壤,怕是生活难以自理。
好吧。
洛嫣遗憾地想。
祝昀并不回头,擡步往山下走:“先送你回去,稍後我自己过来便是。”
吴氏受老姐妹相邀,齐齐去观刚落地的小牛崽,独青娘在院中麻利地剥花生。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他知洛嫣将自己认作是未婚夫,而民间有情人交换信物,确也以亲手绣的荷包等物居多。两者并在一处,岂非是未婚夫婿除她以外另有红颜?
荷包上绣着青翠长竹,即便洛嫣不通女红,也能品出技艺之精湛。内里放了不知名的香料,淡雅好闻,还具有醒脑功效。
他挑出一颗黑丸,告诉洛嫣:“以蜡密封,遇水不坏。”
她瞧完便坐了回去,复又叹息。
祝昀压低了眉尾,自下而上地看她,用眼神询问“意欲何为”。
洛嫣忽而心生一计,咧了咧嘴,露出讨巧的笑:“我们来聊天吧!”
他不置可否:“聊什麽。”
夏日的女寝,莫名涌出来黑色不知名小虫,尖叫声此起彼伏,几乎成了保留节目。真不能怪她娇气,想她一个平凡女孩,生活在文明而便利的时代,如今难以适应方是寻常。
自我开解过後,洛嫣勉强露出笑意,却有些不舍从祝昀怀中退开。
洛嫣斟酌着问:“你冷不冷?”
“不冷。”有内力傍身,祝昀又常年习武,夜风拿他无可奈何。
静了片刻,洛嫣循声仰头,月华揉碎进她的眼眸,光波潋滟。她羞赧地开口:“可是,我有点冷——”
“亿点点。”
洛嫣眼皮直打架,含糊应声。
祝昀愈发心绪难安,趁酿成大错之前,试图坦白:“若我并非江辰,你待如何?”
闻言,她兴致勃勃地掏出油纸包:“是我的全部家当,等到了镇上拿去当掉,我们就有银子啦。”
洛嫣也嫌硌得慌,葱白指尖摸索到他的领口,一股脑塞了进去,末了还拍上一拍,十分不见外地道:“你且帮我收着。”
她对此一无所知,嫣红的唇贴着祝昀耳廓:“不如,一会儿先将我的珠宝藏起来?要是村民见你我衣着华贵,起了歹心可如何是好。”
“无妨。”祝昀偏过头,避开撩人的痒意,直白道,“他们打不过我。”
绝对是在嘲讽。
她抱臂跟在後头,因不服气,扬声为自己辩解:“你若拎出旁的贵女来比较,兴许我才是最不矫作的一个。怕老鼠怕蝇虫又如何,我可是守了你一夜,还为你晾洗过衣裳呢。”
祝昀耳根登时犹如火烧,败下阵来:“是我狭隘了。”
见他认错态度端正,洛嫣不再计较,翘着唇,并肩朝村口行去。
村落依山而建,屋舍肖似後世的四合院,木墙青瓦顶,犬吠此起彼伏。
洛嫣:“想了想,我还是更喜欢大都市。热闹丶治安也好,还能立女户,适合女子独居。”
“都市?独居?”祝昀蹙了蹙眉。
于礼不合,但又情有可原。
毕竟无垠世间,素昧平生之人却因故紧密相连,是彼此皆未历经过的事。
祝昀踢开脚边头颅,将尸身上的银剑拔出,随意扔至身後。
一眉眼秀雅的少年无奈接住,按进雪地里细细清洗,撇嘴道:“你的剑削铁如泥,干嘛还用我的。”
另一人曾目睹祝昀杀人半途蹲下身擦鞋,见怪不怪:“小七换剑穗了,宝贝着呢。”
那少年“嗷嗷”叫唤两声:“绣仙鹤的鞋面不能脏,剑穗碰了要剁手,还有多少忌讳,给我个痛快吧。”
祝昀充耳不闻,借着地势辨认过方向,冷声道:“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