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梦到了以前的事,”林应的目光落在病房的门上,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自责,“梦到了她的父母,梦到了那些……不堪的过往。”
他把那个夜晚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们。告诉他们思怡是如何在噩梦中挣扎,如何用指甲抠破自己的胳膊,如何用那种充满恨意的眼神看着他,如何恳求他杀了那些人。
“我那时才明白,”林应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一直以为自己在保护她,其实我什么都没做到。我甚至不知道她承受了那么多痛苦,不知道她夜里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不知道她看到肥肉会反胃,不知道她身上的那些伤口是怎么来的……”
“我真是个混蛋。”他低下头,双手插进头里,肩膀微微颤抖着,“我让一个从未见过阳光的人,做了我的小太阳。我以为她笑了就是开心了,以为她不说就是不痛了。我甚至……甚至还想把她送到实验室去……”
“林应……”刘婉的声音带着哭腔,想说些什么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张沐拍了拍林应的肩膀,叹了口气:“这不能全怪你,我们都……”
“不,怪我。”林应打断他,眼神里充满了决绝,“是我没保护好她。从现在起,我不会再让她受一点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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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头,看向病房的门,眼神坚定:“‘天命’也好,基地也罢,都没有她重要。谁敢再打她的主意,我绝不放过他。”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张沐、刘婉和方小宁看着他,都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们知道,林应这次是认真的。
病房里,思怡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天花板。走廊里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进来,她听得一清二楚。
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巾。
她不是不怪他,只是在听到他那充满悔恨的声音时,心里的恨意突然就淡了。
她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太迟钝了。
可是,那些痛苦是真的,那些夜晚的煎熬是真的,那些绝望也是真的。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像以前那样,毫无保留地信任他,依赖他。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温暖的光斑。可思怡却觉得,自己的心里,还是一片冰冷的黑暗。
也许,有些伤口,注定是无法愈合的。
医疗楼的白色天花板在视线里模糊成一片。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尖锐得像细小的针,扎得人太阳穴突突直跳。
我醒了。
不是那种混沌中带着孩童天真的醒,也不是被噩梦攫住时的惊悸。是彻底的、清明的醒。像沉在深海里的人突然被拽上水面,阳光刺得眼睛生疼,空气呛得肺腑痉挛,所有被水压模糊的感官瞬间尖锐起来——尖锐到能听见自己每一次心跳里裹着的钝痛。
那些被我强行塞进记忆深处的画面,那些被半混沌状态稀释的细节,此刻像决堤的洪水,争先恐后地冲出来。
柴房里霉的稻草味,肥肉在喉咙里滑腻的触感,药汁灌进鼻腔时火烧火燎的疼,额头被石子砸中时眼前炸开的黑花,还有那张被干妈捏皱的、写着“五百元”的纸……它们不再是碎片,而是完整的、带着温度和气味的烙印,狠狠烫在我的神经上。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清醒。
没有解脱,没有释然,只有铺天盖地的疲惫和痛苦。累到连抬一下手指都觉得费力,累到不想再呼吸,不想再感知这个世界。
如果我不是思怡呢?
如果我只是街角随便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女孩,是不是就不用背负这些?是不是就可以像普通女孩一样,为一块蛋糕开心,为一场雨难过,而不是被这些沉重的过往压得喘不过气?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从眼角滚落,顺着鬓角滑进头里,又浸湿了枕巾。我能感觉到有人在旁边轻轻擦拭,可那动作太轻了,轻到赶不上眼泪涌出的度。
我死死攥着手,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尖锐的疼痛让我稍微能感觉到一点自己还“活着”的实感。那疼痛像一根细弱的线,勉强牵着我不至于彻底沉入黑暗。
“思怡,松手,别抓这么紧。”
是林应的声音,带着他惯有的温柔,只是此刻多了些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试图掰开我的手,可我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攥得更紧了。
指尖传来血肉被掐破的黏腻感,可我不在乎。这点疼,和心里的疼比起来,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