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能听到自己紧张的心跳声。
最终,她伸出手,再次摸了摸我的头,声音有些哽咽,却又带着一丝被点燃的光亮:“我们华华……真的成了妈妈的贴心小棉袄了,说的话……都在理。让妈妈……再好好想想,行吗?”
我知道,不能逼得太紧。种子已经种下,需要时间芽。
我用力点头:“嗯!妈妈您好好想!不管您做什么决定,我和弟弟都支持您!”
但在心里,我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想办法,让母亲重新回到那个属于她的、熠熠生辉的讲台之上。
看着母亲陷入沉思的侧脸,我的思绪又飘回了房间里床底下那桶沉甸甸的油漆上。这桶代表着改善生活希望的油漆,此刻却像个烫手山芋,怎么把它拿出来合理使用,成了个大难题。
直接抱出来说“天上掉的”肯定不行,非得把爸妈吓坏不可。得想个周全的办法。
我一边心不在焉地继续刷着最后一个菜篮子,大脑一边飞运转。
方案一:借助“外部力量”
能不能谎称是捡的?比如,说在垃圾堆旁边看到这桶还没开封的油漆,觉得有用就捡回来了?八十年代物资紧张,确实有人会捡拾一些看似废弃但还能用的东西。但这个理由有点牵强,一桶完好的油漆被扔掉的可能性太小,父母未必会信,尤其是精明的父亲。
方案二:逐步“现”法
也许可以找个机会,比如大扫除的时候,假装从某个堆积杂物的角落“意外现”这桶油漆。可以说可能是以前住在这里的人留下的,或者爸爸单位的福利被遗忘了?但这需要时机,而且家里地方小,有什么东西父母大概都有数,突然冒出来一桶油漆也很难解释。
方案三:寻找“合谋者”
有没有可能……让弟弟“背锅”?比如引导弟弟,让他说是他在外面玩的时候,某个不认识的叔叔阿姨给的?但这样教弟弟说谎不好,而且漏洞百出,很容易被拆穿。
方案四:暂时雪藏,等待时机
或许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先按兵不动。把油漆好好藏在床底最深处,等待一个合适的契机。比如,等父亲哪天念叨着“这柜子掉漆太难看,有空得弄点油漆刷刷”的时候,我再顺势“提议”:“爸爸,我好像记得在床底下看到过一桶什么东西,是不是油漆?”这样就显得自然很多。
或者,等母亲卖菜逐渐稳定,家里经济状况稍好一点,父母自己动了想稍微修缮一下房子的念头时,我再把油漆拿出来,就说是之前偷偷攒的零花钱(虽然我并没有零花钱)或者帮了哪个邻居大忙,人家送的谢礼。虽然依旧有些勉强,但总比凭空变出来好。
最关键的是颜色和用途。我换的是暗红色木器漆,最适合刷木箱、木柜或者门窗。得确保第一次使用的时候,选择一个父母不太在意、或者本身就需要翻新的小物件来试水,比如那个掉漆最严重的旧木箱子。即使颜色或效果父母不完全满意,也不会造成太大损失,反而可能促使他们自己去购买更合适的材料,而这桶漆的来历也就被模糊过去了。
想到这里,我心里稍微有了点底。看来,不能心急,得耐心等待最佳时机。眼下,先集中精力支持母亲卖菜,同时潜移默化地鼓励她重返讲台。改善家居环境是重要,但让母亲实现价值、让家庭氛围更和谐,是更深层次的“装修”。
我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把最后一个刷洗得干干净净的菜篮子沥干水,放在一旁。阳光照在竹篮上,泛着洁净的光泽。
“妈,洗好啦!您看看干净不?”我扬起笑脸,对母亲说。
有些改变,需要时间和智慧,急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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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得真干净!我们华华真是妈妈的小帮手,越来越能干了!”母亲走上前,仔细看了看那几个焕然一新的菜篮子,脸上露出了由衷的欣慰和骄傲。
她伸出手,不是惯常地摸头顶,而是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那动作里带着一种对“小大人”的认可。
阳光照在母亲带着笑意的眼角皱纹上,也照在她还沾着水珠的手上。
我看着她的手,那是一双曾经握粉笔、如今又要操持生计的手,心里酸酸软软的。
“妈,我以后天天帮你洗!”我挺起小胸脯,趁机再次强调,
“这样你就不用那么累了!等你……等你要是再去当老师,我还能帮你批改作业呢!”
我故意用轻松的语气,把“当老师”这个选项再次轻描淡写地抛出来,仿佛那是一件自然而然、迟早会生的事情。
母亲闻言,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笑容里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没有立刻接我的话,只是又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柔声道:“好,好,我们华华最有心了。走,帮妈妈把篮子拿回去晾着,也该准备晚饭了。”
她弯腰拿起几个篮子,我也赶紧抱起剩下的两个,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看着母亲走在夕阳里的背影,我知道,“老师”这颗种子,我已经成功地、反复地种进了她的心里。
接下来,就是耐心等待它芽,并适时地浇浇水了。
至于床底下那桶油漆……我抬头望了一眼卧室的方向。
改善生活,也得一步步来。眼下,先巩固好“贴心小棉袄”的形象,让父母更愿意倾听我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机会,总会来的。
夜幕降临,建筑队大院里的灯火次第亮起,像散落在人间的星星,透过各家各户的窗户,晕染出温暖的光团。我们家的小厨房里,也亮起了昏黄的白炽灯。
我搬来一个小木凳,小心翼翼地踩上去,高度刚好能让我的视线越过灶台。看着母亲正在准备的食材,我鼓起勇气,用带着点跃跃欲试的语气说:“妈,今天让我试试炒菜好不好?我看着你做了好多次了!”
母亲正在切土豆丝,闻言惊讶地转过头,看着站在小凳子上、才刚刚比锅灶高一点的我,脸上写满了不赞同和担忧:“哎呦,我的小祖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油溅起来烫着怎么办?快下来快下来!”
“我不怕!妈,你就让我试试嘛!我保证小心!”我继续央求着,脸上摆出十足的好奇和决心。心里却想:别说炒菜了,前世我一个人带三个孩子,什么菜没做过?但现在,我必须从头“学”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