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至少他能帮陆什养猫,这是许婷婷做不到的事情,不是麽?
接小猫的时间约在了第二天晚上,刘镜当然“有戏要拍”,贺开“不得不”一个人去接猫。
隔了近两个月,贺开再一次敲响了陆什的房门。门打开时,他飞快地扫了眼屋内,许婷婷不在,他松了口气。
陆什道:“您先坐两分钟,马上收拾好了。”
地上摆着三个大纸箱,装着小猫的玩具和零食,满满当当。
“不急。你慢慢来。”
贺开在沙发上坐下,心酸地想,陆什从没给他买过零食,他在陆什心里的分量,能比得上小猫的万分之一麽?
陆什拆开桌上的快递,里面是猫条和小鱼干,还有一盒鹌鹑干。他很快收拾好了剩下的东西,抱起地上的猫砂盆:“我先把东西拿下去。”
贺开忙跟了上去:“我和你一起。”
缅因猫是大型猫,猫砂盆是按最大规格买的。陆什抱着巨大的猫砂盆,视野受阻,贺开跑到他前面,打开了门。
“谢谢。”陆什跨过门槛,路过电梯时丝毫没有停顿,踩上了楼梯,下了两级。
贺开并没有问他为什麽不乘电梯,连忙又跑到他前面:“小心一些,我来帮你看路。”
陆什顿了顿,这才反应过来似的,抱着猫砂盆向後走去:“有电梯。”
“没事。”贺开道,“不赶时间。”
陆什却已经按了电梯。
电梯在楼下耽误了一会儿,等两人进入电梯,沉默已经弥漫了好几分钟。
电梯开始下行,贺开道:“先放地上吧,抱着会累。”
陆什道:“不用。”
贺开只好不再说话。目光所及处,青年抱着猫砂盆的手臂因用力而绷紧,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肌肉,淡色青筋从手腕向上延伸。
他正想说什麽,电梯轿厢突然剧烈震颤,头顶的灯闪烁了几秒後彻底失灵,电梯停在半空不动了。
黑暗中,陆什的呼吸骤然顿住。
在轿厢开始震颤的一瞬间,贺开立刻接住了身边人手中的猫砂盆,因动作太迅速,他的手按在了对方的手背上,触到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陆什竟出乎意料的迟钝,没有立刻抽回手,几秒後声音低哑地问:“干嘛?”
“来,放地上。”
贺开把约莫有十五公斤重的猫砂盆放到地上,迅速掏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摸索着向角落的人靠近。
“小崽,你来拿着照明。”贺开把手机递过去。
陆什深吸了一口气,接过手机。
贺开装作没发现他的手指在发颤,也装作没发现他呼吸的异常急促,语气温和:“你的手机借我用一下,我来打电话,然後你帮我照亮。没事,别担心。”
陆什按他说的做了,微弱的亮光打在电梯的按键上,在不稳地晃动。贺开借着光亮,把每层楼的数字都按亮。而後又拨通了墙壁上的救援号码。
一切都妥当後,他摸索着退回电梯角落里,扶住陆什的手肘,不出意料摸到了一手冷汗。
他语气柔和:“维修的人很快过来,别担心。站着累麽?要不要坐下休息一会儿。”
陆什说了句不用,声音又轻又哑,又轻轻挣开他的手。
贺开没再去触碰他,而是在衣兜里摸了摸,问:“要口香糖吗?”
他递过去,几秒後,对方接过了。
贺开站得很近,外套挨着陆什的手臂,想给他一点支撑。陆什竟也没有退开。
黑暗中,听着身侧刻意放轻却仍显急促的呼吸,贺开想到了半年前的事情。
那时他知道了陆什曾被埋在废墟下整整一夜。在阳台抽了一夜的烟後,他联系的不只有骨科医生,还有心理医生。
他问心理医生,这样的经历会不会给孩子留下什麽阴影?
医生反问他,孩子平时有哪些不对劲的地方,你有没有观察到?
贺开想,是有的。
比如,陆什不喜欢乘电梯,只要有楼梯能走,他绝不会乘电梯。又比如,陆什不喜欢封闭的环境,他布置的房间里,书桌永远正对窗户。陆什不喜欢偏僻小巷,不喜欢人多的商场。
以及,陆什喜欢把他推到窗边做爱。
那天贺开从医生那里学到了一个词语,叫幽闭恐惧。
在那之後,他旁敲侧击地问过,陆什只冷漠回避。
身边人的颤抖很轻微,轻微到几乎没有,可贺开还是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