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崽?”贺开偏头去看,却只看见小刷子似的黑长睫毛覆盖在眼睑上,一动不动。
“我送你去车上休息。”贺开扶着他,带着他往外走,“你在车上等我几分钟,咱们回酒店。”
陆什仍闭着眼睛,却道:“你朋友那边呢。”
“宝宝……”贺开心软得不行,揉了揉他的後背,“交给我就行。”
他又道:“我是你哥哥,你可以依赖我,像小时候一样。”
陆什这次没再说话,不知是完全醉了还是不想回答。
贺开把他送到车後座,又让司机去买了解酒药和热蜂蜜水。
摸到那滚烫的蜂蜜水,陆什无论如何也不肯喝,坚决道:“我要喝芝士奶盖,冰的。”
贺开让司机去买来,自己在车里陪着他。陆什喝到奶茶後像是困了,倚着车窗不动弹。贺开往他身上盖了件外套,回到餐厅包间和朋友告辞,自罚三杯後,离开了包间。
再回到车上时,陆什闭眼靠着後座,头微微仰起,眉心微皱,喉结不时滚动一下,昭示着他并未睡着。
“宝贝,好些没有?”贺开挨着他坐下,扶住他的手臂,“抱歉,我不知道你不爱喝酒,以後咱不喝了。”
陆什道:“可我告诉过你。”
贺开略微怔愣。
“你记不住。”陆什道,“你永远记不住。”
说完这句,任由贺开再问,他都不肯再说话,只靠在另一侧窗玻璃上,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十分钟後,车子停在酒店门口,两人先後下了车,走在前面的陆什突然顿住脚步,贺开忙追上去:“怎麽了,头晕吗?”
陆什的目光轻飘飘从他脸上掠过,又收回,而後擡脚往旁边走去,那里有一滩淤积的脏水污泥。
眼看着那雪白干净的运动板鞋就要踩进污泥,贺开忙拉住他:“宝贝,走这边。”
崭新锃亮的黑色高档皮鞋上顿时出现了一个沾满污泥的鞋印。
陆什转身向酒店走去。
贺开目瞪口呆,愣了几秒後追上去。
那是在陆什高中毕业那个晚上,也就是他向陆什提出交往的那个晚上。
那晚,陆什不情愿地答应了与他谈恋爱。回到包间,他说,今天毕业,想喝酒的话可以喝,有他在这里,想喝多少都没关系。
彼时,陆什冷着脸说,他不喜欢喝酒。
这麽多年,贺开一直以为,陆什是在表达对他的抗拒和不满。却原来……不是吗?
他总是以为陆什讨厌他,抗拒他,所有行为都是为了推开他。
他好像错了。即使在他们关系最为僵硬的那段时间,陆什似乎也没有真正恨他。
回到房间後,陆什坐在沙发上,撑着额头一动不动。
贺开轻轻走过去挨着他坐下,递过去一杯温水:“喝点水,然後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陆什动了动,接过水杯,放到一边的矮几上。
“我想起来了,是你高考完那个晚上说的,对不对?”贺开轻声道,“以後我不会再忘记了。”
陆什擡起头来,只道:“你总是这样,什麽也记不住,永远记不住。”
他神情冷漠,眼中的醉意却比上车前更浓了。
他面无表情地又说:“你记不住,而且灌我酒。”
“分手那次,你摆了一桌子的酒杯,说,我们边喝边聊。”
“然後,你把我灌醉了。”
“再然後,你又吐血把我吓醒了。”
陆什一字一句地说:“贺开,你个完蛋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