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了几秒,努力平复呼吸,接起了电话:“宝宝?”
“吃饭麽?”
“你那边忙完了吗?”贺开问。
“嗯,去了趟出租屋,打扫卫生。”陆什道。
“我等会儿还有个会议,中午可能没时间吃饭。”贺开轻声道,“晚上一起吃饭好吗?”
“哦。”陆什顿了顿,“那我走了。”
“别走。”连一秒都不用,贺开就倒戈了,他没有办法抗拒与陆什的见面,哪怕他虚弱又狼狈,小小声道,“要吃饭。”
他一股脑地坦诚:“我抽烟了……胃不太舒服,别嫌弃我好不好?下次不抽了。”
陆什又哦了一声,只道:“十分钟到。”
贺开去卫生间抹了把脸,用了两遍漱口水,洗净烟味。而後乘电梯下楼。
他状态实在是差,在大厅的沙发上勉强坐稳,脸色惨白近乎透明,额角冷汗涔涔。
远远地看见街对面青年的身影,那身影穿过马路,进入大楼,向他走来。
贺开撑了把沙发想站起,却没能成功,额上冷汗又渗出一层,抓着沙发的指骨泛白。
陆什走到他面前:“不舒服还下来做什麽。”
贺开摇了摇头,几近气音:“我要陪你乘电梯。”
“不至于。”
贺开坚持:“要的。”
陆什道:“行吧。在这里休息一会儿麽?”
“宝宝,我有点坐不住。”贺开疼得嘴唇发白,“难受。”
“回楼上躺一会儿吧。”陆什当机立断,一手揽住他的腰,一手按在他的後肩,半扶半抱地让他站起。
这麽一接触,陆什摸到他後背全部汗湿了,不知是不是冷的,身体还在细微发颤。
进入电梯,贺开手脚都是软的,无力地倚靠在陆什身上。他深深地吸着熟悉好闻的气息,又想,这是不是最後一次。
他嘴唇苍白,颤抖着凑上去亲吻对方。
从电梯口到办公室,不到百步的距离,贺开一动就疼得厉害。即使有陆什扶着,他仍是又出了一身冷汗。
陆什扶他在沙发躺下,又拿来热水和药让他吃了。
蜷缩在柔软的毛毯里,贺开脸色好了一些。药效在慢慢发挥,手却还是摁在胃上挪不开,忍受着时轻时重的肠胃绞痛。
这个时候,敲门声响起。
“应该是叶秘书。”贺开闭着眼睛轻声道,“我让他去买了点吃的。”
陆什走过去打开门,门口果然站着叶秘书,拿着精致的点心盒子,一见他就笑起来:“小陆,好久没看见你了。”
“叶哥,你最近好?”
这个哥字触到了贺开敏感的神经,他神经质地发起抖来,汗如雨下,有一瞬间几乎疼得失去意识。
还好门口的寒暄并未持续多久,关门声响起後,贺开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
他缓了一会儿,撑着沙发慢慢地坐起身来,低声道:“宝宝,我桌上有一份文件,可以帮我拿来吗?”
下楼之前,他把桌面收拾得干净。宽敞的桌子上只摆着一叠两份文件。
上面是那份亲子鉴定报告,下面是厚厚的装订册子。册子里,是他这些天收集到的关于陆建国夫妇的所有资料,很长,很详细,一遍阅读,就足以让陌生人了解他们,了解这空缺的二十年。
贺开眼睛睁得酸疼,看着陆什从桌上拿起文件。
身侧的手指用力抠进毯子里,他发着抖。
陆什拿着文件回来,目光出于惯性,不经意地扫过封面,略微停顿了一秒。
贺开的心因这一秒的停顿而剧痛起来,他破碎的心脏被无情的手攥紧揉捏,疼得他发颤。
陆什把文件递给他。
贺开却不去接,低声问道:“你不看看吗?”
陆什平静地问:“你希望我看麽?”
如此的平静,就像是没有看见那几个放大的字眼。
这几天里,贺开推演过无数次陆什的反应,他想,陆什会惊讶,会疑惑,会质疑,会对素未谋面的父母産生好奇。
可是……没有,什麽也没有。
他观察得这样仔细,陆什的神情从头到尾都没有变化,就连落在文件封面上的那一眼,都是出于不经意间的惯性,就像是没有看见他自己的名字,就像是没有看见那个象征着亲子关系的亲权指标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