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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日落的时候一起去海边,沿着海岸线慢悠悠地散步,海风很凉,金色的光芒落下来,海面上布满夕阳的馀晖。
习轩慕看着大海,时常有一种敬畏感,感叹人类的渺小,生命无常。他怨恨自己的软弱,又因为无法逃避的现实感到悲伤。
“我给你拍张照吧。”
沈靖棠看着落日下的习轩慕,安静的,忧伤的,仿佛一幅油画,画中的人读不懂这个世界,世人却惊叹于他的美。
“好。”
习轩慕转过身,望向远处的帆船,潮水一点一点退去,不多久太阳只剩一半还留在海平面上。
“想什麽呢?”
沈靖棠拍完走过去,他很想拉习轩慕的手,但礼貌和教养都告诉他,在被拒绝以後要绅士地保持距离。
“没想什麽。”习轩慕有些失神,淡淡地说。
“回去吧,海边风大,夜里要降温。”
“嗯。”
他们走回营地,天色暗下来,岸上已经没什麽人,只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
习轩慕回到帐篷以後又加了一件外套,他本身体质不好,稍不注意容易感冒。
沈靖棠替他泡了杯热的柚子茶,特意留了个背风的位子给他。
晚餐是烤羊排和一些简单的热炒,吕光耀坐在习轩慕另一边,两人聊了许多油画上的事。
吕光耀比习轩慕年长不少,去过的地方,见过的景象也比习轩慕丰富许多,他更像是一个充满智慧的长者,在艺术中融入了许多对生活和对这个世界的感悟。
画笔在他手中不单单是记录下单一的景象丶画面,而是蕴藏在背後的人文地理丶风俗文化。
他的画仿佛有一种力量,一种佛家的悲悯,与习轩慕擅长的的西方油画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悟,也让习轩慕再次燃起心中尚未熄灭的对绘画的热忱。
因为有小朋友在,大家没有闹到太晚,过了九点,两家的太太把玩了一天的小鬼头们拎回帐篷洗澡,皓哥得到大赦,今晚不用带小孩,又拿了一打啤酒,和冯继远他们坐在火炉边吹水。
木栏和树干上缠着暖黄色的彩灯,把整个营地点缀得浪漫又唯美。
沈靖棠陪着习轩慕坐在他的帐篷前。
他怕习轩慕冷,从行李箱里拿了一条围巾给他。
“谢谢。”习轩慕接过围巾戴起来,长长的刘海遮在眼前,有点像小动物被埋在衣服里,软乎乎又毛茸茸。
他抱着膝盖,望着满是星星的夜空,低声说,“这里好多星星,市区都看不到。”
“是啊,有时候习惯了一种生活,就不知道错过了什麽。”
“也可能是没得选。”习轩慕淡淡地说。
“如果你喜欢看星星,以後我可以带你去不一样的地方。其实星星一直在天上,只不过因为一些原因,我们才看不到。如果看不到,试着换一个地方,或许就能看到了。”
沈靖棠转过头,专注地望着习轩慕,他的温柔在压抑中沉淀,似暖暖的酒香,风吹过会散,馥郁芬芳。
“我没别的意思。”见习轩慕不说话,沈靖棠有些不自然地解释道,“只是见你好像有心事,不知道为什麽不开心。其实不管发生什麽事,你都不用给自己太大负担,过得轻松一些。阿皓他们经常组织这些户外活动,你如果愿意,也可以多来参加,皓嫂和小柔她们都很喜欢你。”
“嗯。”习轩慕看着沈靖棠,笑了笑,认真地说,“靖棠,谢谢你。”
“和我就不用客气了。很晚了,去睡吧。明天早上看日出。”
习轩慕笑了笑,把围巾解下来还给沈靖棠:“你记得叫我,我可能会起不来。”
沈靖棠站起来,有些恋恋不舍。
今晚的气氛好到让他恍惚,格外的温情,似有若无的一点点暧昧的氛围。
沈靖棠明白这些都只是他臆想出来的关于爱情的回馈,实际上习轩慕只是把他当成值得信赖的朋友,交付真心。
习轩慕的笑容很干净,脸颊带着浅浅的梨涡,他圆圆的有些下垂的小鹿眼里闪着星星,哪里还需要那一片满天繁星。
沈靖棠很想再说些什麽,但好像什麽都是多馀的,对方毫无防备的样子,让他觉得哪怕再多一点点言语上的挑逗和诱导,都会破坏这个单纯美好的夜晚。
于是他收起狐狸的尾巴,掩藏住心底一点点的邪念,如同真正的谦谦君子,温柔又绅士地向他道晚安。
单恋的人总是更虔诚,更小心翼翼,但他们也更清醒,能看穿对方眼中无关爱情的透明。
但这些并不会让沈靖棠觉得自己卑微。
他的星星孤独地闪耀,他选择远远地守护,无声地陪伴。
他期盼有一天星星会照耀到他,但如果没有,也没关系。
所谓成熟,大概就是学会了妥协,不再故作悲伤,不再顾影自怜,在洞明世事後依然优雅,温柔地审视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