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请问呢?”罗茜说,“老年机要怎麽看公衆号啊?”说到最後,罗茜没忍住,声调拐了个弯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道歉:“不好意思,卓凡,你长我笑点上了。”
被当成笑点的人对着嘴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然後闭口不言。
店里从空空荡荡到满满当当,少年们越画越多,到最後足足画了将近十张。
“终于结束了!”陶嘉闵伸个懒腰,看着铺了一桌子的画稿,眼睛溢出期待的光芒。
他能够想象院子里的老人看到这些画的反应,也能够想象到他们对着画,笨拙又紧张地拨打电话,以及成功挂断电话之後的喜悦。
与其说这是一份老年机使用指南,不如说是一个帮他们提升价值感的东西。人老了,总容易胡思乱想,觉得自己没有价值,什麽也做不了丶做不好,还会给人添麻烦。
陶嘉闵总是想很多,奶奶现在还可以给他做饭,还可以自己骑车出去,还有心情跟他斗嘴,那以後呢?再过十年呢?当无情的岁月带走了健康有力的身体,灵魂大概也会随之枯朽。
他能做的不多,但有一点算一点。
“写点什麽吧,名字或者其他的都好。”陶嘉闵突然提议,“就当个见证了。”
页数很多,他们就在第一页的右下角挨个写上自喜欢的东西或者跟名字有关的东西,陶嘉闵画了门前的梧桐叶,卓凡画了片天空,秦子琛画了一棵草,罗茜画了一只鸟,李书越画了一本书,许言午画了个圈,上面还有一根竖线。
“这是什麽意思?”陶嘉闵指着许言午的符号问,“荔枝吗?还是樱桃?”
“就一个普通的圈。”许言午看向别处,“一个有绳子的圈。”
“哦。”
“卓凡,你这个是什麽?”罗茜指着右下角的一个方框和一片云彩问。
“天空。”卓凡摸摸鼻子,“但我不会画,想着天上有云彩,就这麽画了。”
“行,那咱们复印去吧。”
推开KFC的大门,天空湛蓝如洗,是个难得的大晴天,六个少年两两结伴走在路边,有说有笑,风已经不那麽寒冷了,隐隐带上了春天的味道。
“咱们开学已经一个月了,冬天也过完了,打春了啊。”大眼仔课间来了一趟,扶着讲台沿,“打起精神来,好好学,万物复苏也得包括你们啊。”
底下传来低笑。
“另外,还要告诉大家一个消息。”大眼仔说,“四个实验班从这学期开始进入高三总复习,学校颁布了新规则,A班考试後十名去B班,C班考试後十名去D班,BD两个班的前十名分别去AB两个班,直到下一次考试再变动。”
实验班虽然有四个,但学生们心知肚明,当年选拔学生时,是按照初三几次综合考试的成绩来排名的,同样作为理科班,A班的学生水平和师资力量其实都要比B班好一些。
新规则颁布,成绩好的依然淡定,成绩差的也很淡定,唯独中间的好像走钢丝,整天悬着吊着,像个等待死刑的囚犯。
“我完了陶陶。”卓凡欲哭无泪,“我上次考试三十名。”A班总共42人,他差一点就是後十名了。
“没事。”陶嘉闵安慰人一把好手,他语气坚定,冲着他点头,“你平时都是二十名,就那一次失误,人有退步就有进步。”
秦子琛:“没事,你努努力,肯定不在最後十个。”
卓凡把目光投向许言午,像个虔诚的信徒,仿佛只要许言午一开口,他就能重新回到二十名的宝座上。
然而许言午只是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你一定行”的表情,然後低头继续做题。
信徒只觉得天崩地裂,准备移信别拜,但看了一圈,还是觉得人应该保持忠诚。他狗狗祟祟挪到许言午旁边:“言哥,我还想借笔记,行吗?明天就还你。”
许言午敲敲桌上的一摞本子,卓凡乐呵呵抱走了,没等两分钟又回来:“言哥,那个……化学笔记。”
许言午做着题,突然擡头,脸上表情一瞬间有点古怪,动了动嘴唇想说什麽,被陶嘉闵打断了。
“他化学笔记……在我这。”陶嘉闵说。
等等???卓凡反应半天。
“所以上次,大神给我的笔记里没有化学,是因为你借了??”
陶嘉闵心里纠正,其实不是我借的,是他给的。但都没差,反正就是在他手里了。
但看着卓凡悲痛欲绝的脸,他话到嘴边刹了车:“是。”
罗茜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不知道的以为你俩抢许言午呢。”
陶嘉闵正喝着水,猛地一口呛出来,好巧不巧在许言午桌子上和……衣服上。
……
“对不起……咳。”陶嘉闵捂着嘴咳,从桌子上抽纸就往许言午手里塞,顾不上手里的水被他的动作震得往外溅。
许言午一手接过纸,一手拿过陶嘉闵的杯子,身体半站起往前倾,把杯子稳稳当当放陶嘉闵桌上,然後慢条斯理擦衣服上的水。
卓凡两只眼都突出来了,把化学笔记的事抛到九霄云外,一动不动盯着许言午,生怕一个不小心陶嘉闵就身首分离。
然而只看见大佬不紧不慢地把杯子放回桌上,然後气定神闲擦去衣服上的水。
大佬就是大佬,卓凡心里的崇拜更上一层楼。
“我不是故意的……”陶嘉闵尴尬笑笑,“用不用给你洗洗衣服?”
陶嘉闵故意问的,带着赌的成分,赌许言午没有真的生气,赌他在这个话不多,表情更是少的离谱的人这里是例外,很奇怪的想法,陶嘉闵想。一股说不清的情绪从心底溢出,流遍全身,但他不知道那是什麽。
“不用。”许言午仰头看着他,下巴呈现出好看的弧度,前额几缕碎发挡住眉梢,“一会儿干了。”
陶嘉闵突然觉得,自己赌赢了,他就是个赌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