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着加了大量薄荷的早餐茶,成香五将高尔森的事情讲给了阿莉耶诺尔,她一边吃着盘子里的水果一边听着,渐渐地,她停了下来,转身走向客厅,在成香五的注视下从那堆放着大量书籍纸张的桌上取出了一本笔记,蓝色塑料封皮线圈本,是成崧的。
“…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为何白云天小姐需要一个替身。”阿莉耶诺尔一边阅读着其中内容一本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声音起起伏伏,“她自己就有行动权,虽然可疑,但毫无疑问是足够支撑她完成工作所需的。”
成香五想了想,猜测到,“不喜欢出门?”
“…至少你有在思考。”阿莉耶诺尔擡起头看了回答者一眼,随即带着笔记和自己的记事本站了起来看,“顾晚秋小姐认为,造成认知才会被影响,但根据成崧女士的看法,那种金属作为材料时最独特的性质是,传播,尤其是传播信息。
同时作为金属,高纯度和低纯度时,它的效果完全是两回事,至高纯度造物,也就是那不明飞行物所能造成的效果恐怕远不止传播信息这麽简单。高尔森小姐的错误记忆,白云天小姐的自由行动权,甚至更多我们目前遭遇的所有与其相关的异常事件,都是因为那不明飞行物长期笼罩在森湖市的上空,以做信号塔。”
“…传播什麽信息?”成香五问。
“任何。”阿莉耶诺尔拉开成香五前方的椅子,与她对坐,对视,说道,“就像手机,我与你通话,我说什麽,手机就传播给你什麽。但我说的东西你可以不信,但它说的却可以绕开逻辑影响你的认知,这就是成崧女士想做的事情。”
阿莉耶诺尔摊开了自己的记事本,将其放平在桌上,执笔写下了一段话,垂着眼说,“五香,你的母亲想利用这种特性改变你的认知,从而治愈你的残疾。”
成香五没有说话,她低着头沉默片刻,喝了口茶。
事到如今,生命对她而言已经可以用价值来衡量了,同价值的人命没有哪边更该死一说。但现在,她意识到成崧的命一定是有着非比寻常的价值的,白白让她葬送在一场大火里,实在是令人感到惋惜。
思及此处,成香五叹了口气。
“这种做法是在抄近路,很多人认为白云天小姐还在上班,那麽她就真的该去工作,很多人认为白浪涛女士要过六十岁大寿,那麽她就该真的活到六十。”阿莉耶诺尔收起笔和本子,笑着说,“近路不够稳妥,她们的死都留下了痕迹,所以活法都是片面的。”
“这样看来,它和骗子也没什麽区别。”成香五晃了晃茶杯。
“有一起例外。”阿莉耶诺尔伸出一根手指。
“是哪位?”成香五问。
“森湖围岸的居民供奉湖中仙人,于是,便真的有了‘湖中仙’。”阿莉耶诺尔晃了晃手指,心情愉悦地笑道,“淡水湖怎会有鲸鱼,是地下水以认知改变为其生态扩了容,何等邪恶!”
说完,她又吃起了自己的第二份早饭,思考所得让她容光焕发,与先前那摊在沙发上散发问题的干哑活体判若两人。
“…”成香五思索许久,发表了一些自己的态度,“森湖市怎麽会出现这种东西。”
早饭时间过去没多久,姚少琪发来信息表示车辆抵达公寓楼下,二人下楼,还是熟悉的那辆车,还是那个一如既往热爱工作的司机。
“白董事长和白总已经到酒楼了吗?”阿莉耶诺尔问道,并将自己的随身箱放进了车内,出门前成香五看着她收拾了一堆有的没的进去,好像要工作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她。
“我不知道董事长的行程,但白总确实已经在与场地负责人沟通了。”姚少琪点头,“白云仙小姐与白云间先生一家也正身处酒楼,客人们基本上都到齐了。”
“说起来。”成香五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白府的祠堂修得怎麽样了?”
“您还知道这件事啊!”姚少琪有些意外,“府上的事我也不太清楚,但白总似乎正在联系当年修缮祠堂的工作人员来修复材料,那一块的地板都是定制的一整面,这可是个大工程。”
话是这样说,成香五摸了摸脖子,觉得这可不能算在她头上。
车辆啓程,今日是个拖泥带水的雨天,人车减速以维护自身安全,泥土发腥,雨点打在哪里都很吵,沾湿哪里都麻烦到令人感到烦闷。一些平日看不出错处的点在被雨水一冲就变得无法被遮掩,积水的道路,坑洞,与排水能力不足的下水口,这座城市总是有修不完的漏洞。
天气预报表示今日全天有雨,有风,气温却不降反升。
“我到了现场具体是要做什麽?”成香五问道。
“具体请问白总!”姚少琪说,“不过您作为厨房工作人员可以到处看看,尤其是後厨,记得与同事多沟通。”
这沟通可能会带来一些问题,成香五心里决定离後厨远一点,点了点头。
森湖大酒楼的停车场难得近乎满员,广场中央,那鲸鱼雕像喷泉在雨天依旧坚持不懈地涌动着,风刮落叶,池塘水面上相当热闹。
围池之前,傅萧打着把伞站着不动,她偶尔转伞,视线目的地是鲸鱼的尾。
“那麽,祝二位好运!”姚少琪将二人送到上下客区便离开了。
成香五摸出手机给白云天发消息说自己到楼下了,对方迅速回复表示请来二楼宴客厅。
“去二楼。”她收起手机说。
“借过,借过!”两位身着雨衣的工作人员口里喊着,一前一後带着推车走进酒店大门,车内是个大型保鲜箱,滑落水珠的箱面隐隐散着冰与海鲜的气味,显然它们的目的地是後厨。
这样的工作人员与货运车占去酒店上下客区的一小半,货车司机坐在边上,和其它人一同声讨这鬼天气。森湖大酒店只有正门一处主要进出口,不设有单独仓库门,东西两侧倒是有应急通道。
“一段时间不见了,幸会。”傅萧打着招呼,收起伞朝二人走来,又在一步之外站定,微笑说道,“明天就是重要的大日子,二位作为协力者,今日想必是来见白总的。”
“确实。”成香五点头。
“白总应该正在核对酒单,由我来带路吧。”傅萧将伞放在伞架上,点头道,“这边请。”
酒店大堂以空间感与装饰物解释气派这一形容词,棕色格纹混着花卉在大理石地板上反着光,那些不知几时年前定下位置的摆件借这次机会终于得以休息一会。像是在强调不知哪位艺术家的审美,工作人员为了给新来的石雕腾出空位,竟是将前台旁的发财树给搬走了。
“这些雕塑都是董大师的设计作品,材料来自本地,也是由森湖本地的建材市场加工的,各位师傅自半年前便开始筹备了,如今能被广大外来贵客欣赏一番也是幸事。”傅萧介绍着,带着二人走向电梯。
“这些艺术品有一个统一的主题用以讨论吗?”阿莉耶诺尔问道。
“我了解的不多,但听家中的修缮人员说,这是在表达风的声音。”傅萧看向电梯旁的摆件,说道,“白家与本地一些建材商人常年保持交流,这些也是委托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