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吧。”
小厮看了长孙见山一会,最後还是妥协了,将食盒递给他,“多谢公子了。”
“举手之劳。”长孙见山接过食盒,目送小厮离开後,转身打开食盒。
食盒里头共三层,一层摆了鱼,一层摆了肉,最底下那层还有汤。
长孙见山望着那些色泽明亮,气味鲜美的菜肴,一个想法控制不住地往外冒。
那想法第一次叫他觉得自己粗鄙无度。
长孙见山咬肌紧绷着,磨了磨後槽牙。
最终脑中约束他行为举止的绳子还是一瞬崩断了,他的手因为强烈的怒意颤抖着,含了口唾沫,低头往食盒里喷。
从小到大,长孙见山都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行为贯是得体的,但以往这种为他所不齿的行为,今日他居然在其中获得了快感。
长孙见山将食盒盖上。
羞愤发泄一通後,并没有消失,反而像是给火苗添了新柴,火焰腾地一下窜高,烈烈熏蒸着心脏。
教室里,黎成旭和廖迁围在一团,背着门玩蟋蟀,他们太过投入,完全没有注意到长孙见山的折返。
长孙见山逆着光盯着二人的背影,夕阳将他的身影拖拽得无限长,投下细长的黑影。
手默默捏紧,长孙见山眼中冷光抹过,默默在心里立下誓言,一言不发,放下食盒,拂袖离去。
——喀拉。
笼中的蟋蟀斗败,撞到笼子旁发出脆响,腿弹了两下,再没动静。
“这就死了?”
黎成旭戳了戳蟋蟀的尸体,实在是觉得不耐玩,拎着蟋蟀往窗外一扔,“这花了我五两银子买的黄蟀也不过如此啊,废物一个”,说完,他看向廖迁的那只,夺过来一手随意碾死了,也往外一扔。
廖迁方才因为自家蟋蟀赢了,还兴奋不已,将自家的常胜将军提出来,在手背上抚摸,这眨眼的功夫,常胜将军“死于非命”,他的神情又一下变得落寞。
但廖迁不敢表露自己的不满,只是看着黎成旭,局促地将手搭在膝盖上,跪坐得老老实实。
黎成旭瞥了他一眼,眼中有不爽,不过廖迁这番姿态叫他找不到什麽说嘴的点,他白了廖迁一眼,就无聊地将视线移开了,看到门口桌上突然出现的食盒,他愣了愣,
“方才有人来过?”
廖迁回头望过去,他完全不记得自己听到过什麽动静,摇摇头。
_
王婶做的点心很不错,江抚明本来打算亲自给纪疏桐送些过去,但伤口恢复不佳,她想着不久後还得去见一次段休瑾,便没有出门,嘱咐云露替她跑了一趟,顺便问候一下他的情况,问问那边还缺些什麽没有。
云露两个时辰後才回来,她同江抚明说,那边一切都好,里头有个小姑娘在抱着书认字,他们都对王婶的点心赞不绝口。
江抚明稍微安心了些,又问客栈附近可有什麽人在闹没有。
云露回忆了一下,回答说没有,江抚明言说那就好。
江抚明问完,沉默下来,安静地靠在榻上看书。
云露心中的好奇却是浮了起来。
她今日去客栈时,看到床上躺着的那位男子,正是先前大半夜来找她们家小姐的那位木头梨花,在客栈时她就蠢蠢欲动地忍不住想问询,这到底是怎麽了,人怎麽伤成了这样。
但看他这般惨,怕当场问勾着人家的伤心事,让场面难堪,便咽了回去。
云露站在屋内,憋了几下,还是忍不住,小心出声问江抚明道:“小姐,所以那人是怎麽了?”
江抚明放下手中的书,“谁?”
云露:“上次夜半来找小姐那位,如今怎的站都站不起来了。”
提起纪疏桐的事,江抚明便唏嘘不已,但她也不可能在背後将纪疏桐的事同旁人说的这麽仔细,叹了口气,简而道:“你就且当他命有些不好吧,生错了地方。”
云露闻言,也叹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事情,可听得江抚明说起他时的神情,宽泛无力到用命来做解释,便晓得发生在那人身上的事非同小可,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更不是能随便三言两语能同她说的。
突然从一个健全人落到只能成日趴在床上的下场,脸颊还瘦瘪不堪的,云露看他又不像坏人,因此除了说时运不济,确实没别的好说了。
明了这一点,云露又没那麽想知道他到底怎麽了,自个打消了好奇心,专心干起活来。
“不过……他的苦已经吃完了,接下来,就只剩蜜了。”江抚明补充道。
云露听完,眼睛亮了亮,
“意思是他的命会变好咯?”
江抚明无比笃定地点了点头,“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