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件事情上,她不会信任任何人。
至于保护,谁能真正保护得了她?
她的亲生父亲都不能,她能信得过谁?
她只信任她自己。她可以保护好自己,也可以保护好布布。
因为江莱不留情面的拒绝,车内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傅从闻看着她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态,心口堵得慌,隐隐约约闷痛得厉害。他既为自己无法让江莱卸下心防而郁闷,又为她的警惕和疏离感到欣慰。
郁闷他不是她愿意托付后背的人。
欣慰她在末日生存的能力非常强,不会轻易受人哄骗。
以她的警惕和能力,不管什么时代,她都能活得漂亮!
沉默在蔓延。复杂的情绪在傅从闻心里翻涌,最终他没再坚持,而是默默闭上了眼睛,嘴角也不自觉地微微扬起。
他能感觉到,江莱对他不是全然没有感情的。即使失忆了,她依然会关心他的伤势,会像之前一样在他犯轴不顾自己身体的时候偷偷生闷气……
恍惚间,还有十年前的影子。
慢慢来吧。他想。
既然她不信任自己,那一定是他做得还不够。
他们,来日方长。
傅从闻慢慢合上眼睛,准备眯眼小憩。
……
“喂,傅从闻。”
江莱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沉默。
她的语气有些莫名的欢快,八卦得十分刻意,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突兀。
她问:“之前你跟我说过我们俩是怎么在一起的。那我们是怎么分开的,因为什么?”
“其实这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但是你……跟我提了分手之后,便销声匿迹了。我是军校生,每个月的假期都少得可怜。我尽最大的努力向教官争取到假期连夜赶去你的学校,却怎么都找不到你……没过多久,丧尸便爆发了。我也再也没有听到过你的消息。”
江莱轻轻晃悠着脑袋,置身事外地点评:“那是她不厚道,单方面提分手就算了,还连个理由都没有。”
傅从闻失笑:“什么叫做‘她’不厚道,‘她’不就是你吗?”
“那不一样。对我来说,她只活在你的嘴里,是你的回忆给她裹上了滤镜,才会显得她太美好。我不是这样的。”江莱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轻。她额间轻轻抽搐了一下,仿佛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怎么会说出这种妄自菲薄的话来。于是她轻轻摇了摇头,把满脑子胡思乱想通通甩走,好奇地:“你能多给我讲讲你和‘她’的故事吗?比如说,是你追的‘她’,还是‘她’追的你?”
傅从闻睁开眼。副驾驶座上,江莱依旧偏头望着窗外,只留给他一个沉默疏离的后脑勺。
从他的角度看,窗外废墟之上,整片天空被暮色浸染,空旷的美丽无边无际,就像地球的未来。
“是我的错。”傅从闻开口,低沉沙哑,“那时候没有及时察觉她的异常。”
随着他娓娓道来的讲述,江莱总算知道了,她和傅从闻的往事。
傅从闻的爷爷傅临川是一位刚正严厉的军官,年轻的时候立过赫赫战功的那种。即使年纪大了退休之后,他依然是部队里德高望重的前辈。他一辈子操劳,带出了不少将领,却唯独没有好好陪伴过自己的家人。
他的儿子也就是傅从闻的爸爸傅承志,用一场场棍棒教育也不低头的激烈反抗,一声声“宁死也不参军”的郑重宣誓,彻底背离了父亲为他规划的道路。
不仅如此,傅承志甚至转头扎进了傅临川最看不起t的商界。傅承志的生意越做越大,也越来越与傅临川离心。
傅承志和妻子赵雅涵的结合,始于父母之命。
赵雅涵的父母是傅临川的战友,两人牺牲后,只余下赵雅涵一个人。她在世上,甚至连个亲人都没有。在傅临川的撮合下,没过多久傅承志和赵雅涵便结婚了,也有了傅从闻。
赵雅涵长得漂亮,说话大方得体,讲话温柔,不像军人子女倒是颇有几分大家闺秀的典范。起初,傅承志也真心喜爱过她一段时间。否则,即使是傅临川也不可能逼他娶自己不想娶的人。
但傅承志的生意越做越大之后,妻子的温顺娴静在他眼中渐渐褪色,他开始嫌弃她的无趣。往日的善解人意,温柔小意也变成了索然无味,寡淡如水。加上赵雅涵深得老爷子傅临川的喜爱,傅承志便愈发不满意赵雅涵。
一来二去,他回家的日子越来越少。一个星期一次,到一个月一次,最后一个月也不一定能回一次。
他寻不到赵雅涵的错处,无法将罪责归集到她身上,便只能拿物质弥补自己良心上漏的洞。
然而,傅承志购置的豪华洋房,赵雅涵不屑一顾。她带着年幼的傅从闻搬到了傅临川的房子里。
也就是江莱外婆家附近。
老爷子身上有不少旧伤,不过有勤务兵的照料,日常生活是没有一点问题的。赵雅涵是个懂得感恩的人,老爷子对她的好,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她早已把他当作自己的爸爸。爸爸老了,当然需要子女的陪伴。
在赵雅涵的细心照料下和陪伴下,沉寂的老宅子重新有了家的温暖。家里有没有傅承志都不影响,倒也是其乐融融。
直到有一天,这份平静被彻底打破了。
那是一个寻常的午后,傅从闻和同学打完游戏回家的路上,亲眼目睹了不归家的爸爸傅承志还有另一个家。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抱着一个约莫一岁大的小婴儿上了傅承志的车。车门带上之前,傅承志脸上放松满足的笑容,像一根针狠狠扎在傅从闻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