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清楚。”成香五说,扪心自问,这些都不足以支撑她去读个心理学博士。
不过这样想来,若是没有内心动力也没有外部驱动力支持,那到底是要怎样才能坚持做一件事很多年呢?成香五扪心自问,她并不是因为喜欢杀人而当杀手的,入行只是因为一个契机,和部分同事不同,她没有离职的契机,也没想过“我再也不想杀人了”这种事。
想了想自己的教练和老板,成香五意识到这个答案其实很简单,她想做的并不是杀人,而是“自己擅长的事情”,比如切东西,比如锻炼身体,比如把自己藏起来。那麽林澈安的动机就也差不到哪去,她擅长的又是什麽呢?
“至少她同理心很强。”谢无常说,“这样的人实际上不太适合从事心理行业,因为会移情,但根据徐春分女士的证言,林医生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问题。”
“不。”否认的声音有两个,韩凌风擡了擡手,让成香五先说。
“…就我所知,她是无法对别人感同身受的。”成香五说。
“是的。”韩凌风点头,“但我认为她一直有移情倾向,具体指把自己理想中的病人形象套用在自己选择的患者身上,对警局的人或者对类似徐立冬的人都是。”
“…此话怎讲。”姜苓皱着眉擡头。
“她来探望过我。”韩凌风说,“昨天下午吧,我短暂地醒了一会,看见她在窗边坐着。”
“你完全没有和我说过!?”姜苓站了起来,眉头紧皱道,“她肯定是知道我们的行动目的的,这种情况下她——”
“小姜。”韩凌风艰难地转头,眨了眨眼,“抱歉。”
“…这点稍後再说吧。”姜苓嘟囔着,又皱着眉坐下了。
“她是觉得我需要帮助才来的。”韩凌风说,“在我礼貌拒绝後她并没有放弃,甚至坦言她明白事情经过,发自真心地觉得我会因为受伤和森湖警局的排外而大受打击,也尝试以普通心理咨询师的身份给了我建议。但那不是她想做的全部,她想治疗我。”
她动了动脖颈说道,“成女士,她也是这样和你说的吧。”
“确实是。”成香五说,“她也在你眼前哭了?”
“…那倒没有。”韩凌风说,“但她移情的病人有一个还算完整的形象,那是一个因环境与生理影响导致心理出现问题,不自知也不愿意接受治疗,最後可能走向极端的人,这个人是谁你有想法吗?”
“…她说过,她的妈妈在长期的环境影响下最後自杀了。”成香五说,“和森湖二中的人一个死因,她小时候就接触过心理学。”
“看来这也是她不愿放手工会的理由了。”韩凌风神色没有多意外,只是淡然道,“毕竟这样看来,每个想要入会的人都是她的病人。”
想起那满是烫伤的手,成香五只觉得不理解,而且头疼。
“这样看她更没可能和你们聊了。”她说,“将那玩意的控制权交到你们手上相当于切断资源,她没理由那麽做。”
“但她也该清楚那种结果不是她能阻止的吧?”谢无常说。
“她有劝说我不要加入工会。”成香五说。
“…她也只能劝说了。”谢无常叹了口气,“但如果她愿意和我们谈谈,或许我们可以试着交换条件,比如帮助她调查更多的病人来源。”
“换个别的吧,她想要的病人只能从森湖市找。”成香五说着,忍不住问道,”你们真的不能想办法把这个人抓过来问吗?“
“哈哈,危险发言,我记下了。”姜苓说。
“倒也不是没有。”韩凌风说。
“…队长?”姜苓擡头。
“小姜,帮我把我的夹克拿过来。”韩凌风说道。
姜苓拧着脸照做,夹克主人单手伸进内袋里,像是在掏钱包给小孩子发零花钱的大好人一样,从中取出了一个证物袋。
“锵锵——”她笑着模拟语气词举高证物袋,然後在姜苓的注视下轻轻咳了两下。
半透明的塑料膜保鲜着令人眼熟的垃圾,是蝴蝶酥的包装袋,成香五吃过的那种。
“我在徐立冬的房间里找到的。”韩凌风将证物袋递给谢无常,“能检测出她们两个的指纹,但因为目标非嫌疑人,按照流程来说它无法成为证物,不过外部人员也不清楚流程审核。小谢你拿着这个和她谈谈吧,或许她需要的也只是一个契机而已。”
谢无常双手接过证物袋,感动道,“队长…谢谢你。”
“这次辛苦你了。”韩凌风说着,又看向成香五,“也麻烦成女士你到时候陪她走一趟。”
“可以。”成香五点头。
见几人谈话如此,一直沉默不语的杜梁举起手问道,“我有一个问题。”
“请说。”姜苓将夹克挂回衣架上。
“那个人,她造成了那麽大的麻烦,又可能会造成更多的麻烦。”杜梁眉头皱着,想不开,“为什麽不能直接杀掉她呢?”
病房内一时安静得只有点滴声,成香五用来不及阻止她的手扶住了发痛的头。
“小梁,让我这样叫你吧。”韩凌风招了招她那自由的单手,笑着说道,“来,过来。”
她这笑容还挺亲切,杜梁应了一声,碎步走到韩凌风病床边问道,“找我什麽事呀?”
“你今年几岁了?”韩凌风擡手摸了摸床边的脑袋问道。
“十九了!”杜梁笑着回答。
“好,是成年人了。”韩凌风说着点了点头,那只顺着头发的手向下压了压,她擡起脖子看向杜梁的双眼,微笑着说道,“从现在开始我会持续关注林澈安的动态,如果她因不明原因死亡,你会是我的首要嫌疑人,拘留十五天起,你听清楚了吗?”
“…噢。”杜梁愣住,小小声说,“听清楚了。”
“不错。”韩凌风笑着点头,手里又拍了拍那脑袋,说道,“而且,她死後很多事情就没了头绪,难得来一趟,我们两手空空地回去会被另一支队的人取笑的。”
“噢。”杜梁回过神来,郑重地点头道,“那确实不好,你们很努力了呢。”
“哈哈哈!”韩凌风笑了,“感谢体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