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说的东西成香五清楚,但她也不理解。
“…我其实不明白。”她说,“为什麽你要管这麽多。”
白云仙沉默许久,问道,“什麽叫,管这麽多?”
“你们家的事情你都管不清了,你姐姐,你妈妈。”成香五疑惑,“而且明明你自己一个人就待得好好的,她们的现状是她们选择的後果,既然你干涉不了她们的态度,那麽她们的後果与你何干?”
“…因为她们是我的家人。”白云仙说。
“你一年能见她们几次?”成香五还是不理解,“而且为什麽你觉得这样说了我就能理解?”
白云仙沉默着。
“这方面我不懂,我不多问了。”成香五摇了摇头,看向对方,“你我上一次见面是十多年前了吧,你找我帮忙,我点头,那不就够了?”
就像是,合作。
“之前车站那块你都没认出我。”白云仙说,“在你看来我是谁?”
成香五本想说很久不见的熟人,但想起小弗说白云仙觉得自己挺讨厌她们家的,就再想了想自己之前的想法,说,“有点联系的陌生人吧。”
“…陌生是因为很久不见?”白云仙问道。
“是因为那个什麽。”成香五想了想周弥老提的用词,“好感度吧。”
正负相抵,算上来说是普通的陌生人都是友善的了。
“那是什麽东西?”白云仙失笑。
她擡手摘下眼镜放在一边,揉了揉眉心,“我不认可社会关系的形式化,我认为关系就是关系,是逻辑,不因等式两边的数量变化就衰退或消失,也不因量的堆砌而诞生。”
“那是什麽?”成香五问。
“你问我为什麽管我们家的事,管你,管这麽多。”白云仙撑着脑袋看向前方,“你觉得我们的关系不足够支撑我的行动,不足以让我关心你的未来。”
成香五点头。
“够的,对我来说关系存在就够了。”白云仙说,“我在乎你们。”
即使在说这种话,她的声音依旧是冷静地像是在读报告一般,陈述着使人信服的论证,“我和家人有关系,和白家基本没有,所以以家为代价为家人找出真相对我来说是合理的。我和你有关系,那麽十几年的空白不重要,我在乎你。我家人出了问题我会头疼,你出了问题我也会,我实在算不上有天赋和能力的人,所以得做好预防工作。”
服务员端来食物,白云仙道谢。
随後,她看向成香五,问道,“现在,你理解了吗?”
“…为什麽?”成香五却还是在问。
“因为…”白云仙叹了口气,说道,“因为我实在是不够聪明。”
二人的咖啡桌沉默了好久,成香五也想了好久,她想不通,但也不想再问更多的为什麽了。
“你的姐姐死了。”成香五握着陶瓷杯开口道,“如果你的妈妈也死了,你怎麽办?”
“…葬礼上我会哭,也可能不会。”白云仙说,“然後我会看着她们火化以防止我们家出现第二个我,送部分骨灰进坟墓,部分撒到海里,我妈说,她以前想当水手,但一直没见过海。”
她又把眼镜带回去了,“我姐说过,她不在乎死後的事情,所以随便。”
“…这样。”成香五说着,举杯喝了口牛奶,热过的蛋白质散发着香气。
“…她确实死了?”白云仙擡头问。
“半年前。”成香五摸了摸脖子,“昨晚的,揍你的,都算是…鬼魂作祟吧。”
“…诶。”白云仙喝了一大口咖啡,长叹。
成香五挖了勺布丁吃,相当没意思的口感。
“这件事我去问你那中介。”白云仙拿起半个三明治,“她要在你家住到什麽时候?”
“不知道。”成香五说,“事情解决了就走了吧。”
“你呢?”白云仙问。
“事情解决了就走了吧。”成香五说,“你也是?”
似乎等这里不再需要担心,不再会令人头疼了,她们就都会离开这里,偶尔想起时就回来,或者就只是想想,然後接着做自己的事情。
“也不能一直在家待着。”白云仙点头,“但是说真的,你那中介即使真给你介绍工作你也得三思,她做什麽事你也看不出名堂,只能自己多给自己留後路,後路知道吗?”
“…放心啦。”成香五小声说,“能和她住一起的我能算什麽好东西?”
“咳咳——”白云仙被三明治呛到了。
成香五把布丁推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