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可苏木似乎忘记了,顾长宁是个眼盲之人,他教她习字,如何教?只不过是将自己的笔帖拿出来,让她临摹。
他拿出来足足有五指厚,看起封乃是幼年常居父亲书架的大型韵书《集韵》,此书收集字颇多,用于查字,押韵或者作诗。
苏木为了方便,将书案置于庭中海棠之下,海棠花阴遮住刺眼的阳光,又光线充足,擡眼可见风景,也不显得那麽枯燥。
只是,这练字好像不比练武,她手握住笔习字时,那笔锋似不听使唤,竖中写的歪歪扭扭,一撇一捺似蚯蚓,没多久苏木便苦不堪言的揉了揉胳膊,再看舒舒服服躺在身後太师椅上的顾长宁,她便更不平衡了。
但多少她也是习武之人,有耐力在身上,愣是不服输也不愿教人看不起,所以在案前足足写了两个时辰,直至传膳。
许是知道她练字累了一般,今日膳食比平常更加丰盛,苏木不由擡头感激般地看向张叔,张叔投以慈祥微笑。
苏木想着顾长宁的伤以及眼睛,仔细着将辛辣菜品置于自己这边,又将清蒸类淡盐淡辣之物推至他跟前。
自二人成婚以来,他们时常处于一桌吃饭,下人们也早就见怪不怪,心底好像也没有将她看作一个侧室,而是看成了自家公子明媒正娶的侯府夫人。
想起膳房的药,苏木吞下最後一口八宝鸭肉,看向林叔:“林叔,把郎君的药端来吧。”
苏木早就习惯顾长宁食欲淡薄,见他动筷不多,便想着在此把药喝了,她也好继续去练练字。
见林叔走远,苏木又看向对桌之人。
素锦遮眼,这便愈发不能看清楚他神色。
刚见他一入院中就躺着不动,睡的香甜她也不好问,现下才问他:“你给我一沓《集韵》,多少有些枯燥,你是不是临摹过什麽诗词歌赋,或是民间轶事小说,拿给我呗。”
顾长宁放下筷:“习字本是修身养性,抄一笔便记住一理,轶事等风趣书籍,不利习字,未曾习过。”
“……”
他说的好像在理,苏木无法反驳。顾长宁的字行云流水,疏密得当,每一次回锋转笔皆有各自风味,其实很难临摹。
相比较此,她要是上手正规楷书,似乎更加有利。
可她好像偏偏就喜欢他的字,他的字似乎是除了父亲的字以外,她最想习得的。
真是莫名。
她的沉默使顾长宁声音沉缓许多:“我那字不好习,我可以给你去寻些其它……”
“不用了。”
苏木知他想说什麽,一口回绝:“我就喜欢你的字,就学这个。”
她的话她自己未有意识到不妥,可到了顾长宁的耳朵中,却是不一样。
她喜欢他的字。
顾长宁的唇角几不可察的勾起,苏木未发觉,他自己更未发觉,于是连带着,他心中似乎都舒畅了许多。
“既如此,随你。”
四月的天阴晴不定,就如堂外,昨夜还是暴雨连绵,今日烈阳高悬,洋洋洒洒在食厅之上,落在顾长宁下颌时,使他那蜜色的脸庞生出几分玉似的白皙。
苏木看的恍然,不知何时,他们二人开始变得和气,对着说话时也不是字字带刺,甚至如今,她竟然临摹着他的字。
她面色柔和,她自己也未可察。
这样的宁静美好,若是停留在此刻,好像也未尝不可。
“你的信……写好了?”
意识到自己出神,苏木忙转过眸光,看向远处错落的楼宇。
“嗯。”
她像是在无话找话,一时又沉默不语。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