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观上面掩盖着的箭镞,虽也锈迹斑斑,但抹开锈斑却比下面的更加轻易。
她蹙眉反复观验,不敢轻易下定论时,却忽而发现了一只箭镞上面的裂缝。
苏木仔细挫开锈迹瘢痕,摸到了一处不平整的地方,那个地方凸出铁痕,明显是烧制的镶嵌之术。
可之中镶嵌,无论是在周家还是在顾家的那间地下书房里,她都没有见过。
她十分清楚,因为她脖间的那枚箭镞光滑平整,除了一齿三纹,没有别的痕迹。
苏木从最下拿出一枚锈的厉害的箭镞,又反复拿起上面其它箭镞挫开锈迹。
顿时,云开月明,一切明了了。
攥着箭镞的纹路划破掌心,那捏紧的指节仿佛是将那人桎梏掌中,想要用力捏碎。
他们安敢!岂敢!
谢均!竟敢忍心如此诓骗沈家,如此害沈家!
记忆中慈祥的面孔扭曲不断,在嘶哑声声中化为一滩血水,最终又扭曲狰狞,如同恶鬼般向她扑来。
对方援兵再到时,苏木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她看着那些如同看待猎物一般的眼神,她仿佛又回到了九年前的晚上。
眼前衆人,是不是哪一个参与了九年前的屠杀,是不是曾毫不手软的刀刀挥下,无视他们的求饶,他们的痛苦。
冷漠丶残酷丶冰冷丶血腥……
炙热鲜血喷涌弥补,苏木杀红了眼,血丝纵横狰布,她踏着倒下衆人的尸体,如同从地狱杀回的恶鬼,要向那人索命去。
她要杀了谢均,要杀了他,杀了谢府之人,杀光他们为沈家报仇!
竹林之下,簌簌竹叶拍打交错,发出沙沙之声,这声音唤回她的半分理智,却让她忽然擡不动脚。
半跪下地,血腥面颊上湿泪密布,一注又一注,让她掩面而泣,声声滴血。
模糊之中仿佛有光晕重叠,短时让她回到了七岁那年。
七岁那年她落水生了场大病,恰逢上元佳节。珏乐闹着要去看灯会,爹娘劝她好好养病,没带爱热闹的她。
那个时候,谢均携着谢辞桉而来,搬来了许多花灯丶无骨灯还有少见的宫灯。
她孱弱地披着大氅坐在廊下,瞧见谢均与谢辞桉糊着米糊沾灯,一个个挂满寂寥院落之中。
谢辞桉给她拿来了一个做好的孔明灯,不满地说:“今日我本要同好兄弟去街上观灯会的,爹爹非要我过来陪你,还说你生病了情绪一定不佳,放个孔明灯,祝你早日恢复吧!”
于是,两个小人包着一个慈祥儒雅的大人儿,一起在院落放了三座孔明灯。
她比谢辞桉矮,于是大人儿将小小的她抱在怀里,给她指了指天上的灯说:“伯伯在上面写了很多话,最主要的,是想要让咱们桉儿和明儿都要平安顺遂,至此百毒不侵。”
小小人儿哭的一抽一抽的,宽大的手掌捏了捏她的小脸:“明儿不哭,下次上元,谢伯伯带你去外面。”
下次上元……带你去上元……
八岁那年上元前夕,她带着期待与欣喜在家中等着。她还记得上个上元节,她把那个美好的夜晚存放记忆之中,可以时时拿出来回味。
可下一个上元等来的,却是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却也是最想忘记的夜晚。
上京灯火通明,喜闹熙攘;沈府却陷入恐慌丶黑暗……
苏木的面目深陷双掌之中,湿热泪水顺指缝流出,砸落破碎一地,四周似陷入无边寂静与黑暗。
却在此时,耳边传来一熟悉声音。
“这位姐姐留步!”
声音似乎很急。
“怎麽了?”
苏木一滞,居然是今早陪同自己来谢府的小丫头的声音。
“姐姐留步,姐姐是宣德侯府的人吧?”
小丫头:“是。”
苏木侧耳擡头,看不见人,人声是从院墙後面传来的。
“宣德候府派人来寻你家夫人,说是有要事。”
小丫头语气慌了许多:“啊……?可,可夫人此刻不在,我正要去寻。”
那人:“我瞧侯府通传来人很是着急,怕是有急事,你现在快快去才是,若是有什麽急事,你再传达给你家夫人不是,莫让人等急了。”
苏木听到了之前总在医馆帮忙的小丫头南移的声音:“你先去,我比你知道路,我帮你去寻,寻到了立马随夫人来。”
小丫头无奈答应,随即仓促着步子去了。
刚才苏木理智只回归半分,那现在便是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