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梦见福利院,梦见从前的小柚找回了大狗玩偶,把它抱到了小床上,幸福地搂着它睡觉。睡了好久好久,大狗玩偶说要去给他做饭,做美味虾饺和美味瘦肉粥。
小柚担心大狗玩偶进厨房把自己给点着了,饿得肚子咕咕叫,还是抱着它好一会儿没松手。直到一股香味传到鼻子里,沈柚饿醒了,发现自己正抱着被子,缩成一团,卷成了一个蚕蛹。
卧室的窗帘遮光性很好,室内还浸在一片夜间似的昏暗里,黑得连指尖都看不清轮廓。他累得眯起眼睛,先撑着胳膊慢慢挪到床边,然后摸到手机凑到眼前,按亮屏幕,缓了好一会儿才看清锁屏上的时间。
下午五点多。
整整一天一夜。
沈柚的腰顿时不堪重负地响了一声。
难怪呢,他咬着牙想。几十个小时下来滴水未进,吃进肚子里的只有□□,他没饿晕也是身体素质太好了。
沈柚饿得头晕眼花,在心里狠狠地骂了坏狗,而后扶着床头站起身,开灯,拉开窗帘。看清这房间的布置后,他愣了一下。
略显拥挤的双人床上并排放着两个枕头,边角还带着点洗旧的软。沈柚身上的睡衣还是从前的款式,当年超市打折时随手挑的奶牛图案,后来才发现是情侣款,如今布料磨得泛软,黑白纹路却依旧清晰。
床边和衣柜夹缝处,原本留出来打地铺的角落,床铺竟然还像四年前一样铺在那儿。蓝白格子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只是布料比记忆里更陈旧,洗得发白,连上面绣的图案,都被岁月磨得没了当初的鲜亮,却干干净净的,显然是被人好好保存了这么多年。
昨晚太黑也太乱,沈柚没注意看,现在才发现自己被带回了四年前租住的那间老房子里。
他有好久没回来了,当初离开得也很匆忙,在局里的催促下只来得及清除掉了自己居住过的痕迹,可现在放眼望去,满屋子剩下的,全是属于另一个人的印记:沙发上搭着陆续从前常穿的校服,茶几上摆着他惯用的马克杯,连书架最下层那本翻得卷边的旧书,都是当年陆续熬夜学习时用的。这些东西安安静静地待在原地,像被时光冻住了似的,把四年前的气息完整地留到了现在,衬得他当年刻意抹去的自己,反倒像个突兀的缺口。
垃圾桶里还躺着那盒被他扔掉的避孕套,牌子很眼熟,沈柚想起来,他之前在c区的公交车站看到过这个牌子的广告。
看了一眼他就仓促移开眼神。不好用,避雷。
他攥着手机,想要给许辞和秦之甫报个平安,却发现信号栏变成了一片空白的格子。沈柚心里一跳,愣了两秒才蹙起眉,指尖用力按了按电源键,屏幕暗下去又亮起,信号栏依旧是空的。他没再多等,抠开手机后盖,在电池与机身的缝隙间摸索,却发现只剩一个浅浅的凹槽,本该嵌在那里、特情局特制的芯片,早已不翼而飞。
沈柚原地定了一会儿,打算出去找陆续问话。转身要走的时候,他衣角被床头柜的把手勾了一下,抽屉顿时被拉开了一小条缝隙,有几张照片掉了出来。
沈柚弯腰去捡,指尖刚触到照片边缘,动作却忽然一滞。他视线顺着床底的缝隙往下落,呼吸瞬间变得很乱。从前他从没这样低角度看过,此刻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才看清床板内侧、靠近墙角的地方,密密麻麻刻满了细小的字。
一笔一画都透着青涩的认真,大多是重复的喜欢哥,有的字刻得深,边缘还留着木屑的毛边;有的刻得浅,像是怕被发现似的轻轻划了几道。那些字层层叠叠挤在一起,从床尾一直延伸到床头,像是把好几年的心事,都揉进了这方寸的床底。
沈柚僵在原地足有几分钟,手悬在半空,眼里还映着床底那些蝇头小字。直到后颈的汗凉透了,他才像突然回神似的,慢慢蹲下身,顺着地铺的边缘躺了下去和四年前陆续打地铺时的姿势一模一样。
后背贴着微凉的地板,他抬手伸进床底,轻轻蹭过那些刻痕,指腹跟着一起发烫。
沈柚心想,坏狗。
上学时候晚上也不好好睡觉,刻这么多字,不累吗。
还说什么根本没喜欢他多么久,又骗人。
出神了一会儿,他起身,捡起地上的照片看了眼,依旧是陆续拍他的杰作。沈柚拉开抽屉,打算放回去,却看见里面除了零散的杂物,还整齐摞着几封信。浅粉色的纸壳泛着柔和的光,看着格外眼熟。
脑子里像有根线突然被扯动,沈柚捏着信封边缘顿了顿,忽然想起来了。这些信他曾经开家长会的时候在陆续的桌洞里看见过,是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