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的瞬间,周遭的空气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攫住,所有喧嚣与杀气都在这一刹那凝固。
下一刻,场景流转。
阴冷潮湿的地下血池洞窟,取代了月光下的祭坛。
这里是巫王教最核心的禁地,也是赤焰大祭司权力的心脏。
洞窟穹顶犬牙交错,垂下的钟乳石尖端凝着猩红的血珠,滴滴答答落入下方翻涌的血池,溅起细微的涟漪——那声音如同亡魂低语,在耳膜上轻轻刮擦,令人脊背寒。
七十二盏以仇敌头骨制成的人骨灯悬于四周,惨白的骨骼内,燃着幽蓝色的鬼火,火光摇曳,将每个人的影子都拉扯得扭曲、诡异,如同张牙舞爪的魔影;火焰燃烧时出细微的“噼啪”声,像是有人在暗处窃笑。
洞窟中央,一张由整块黑曜岩雕琢而成的巨大石桌,冰冷彻骨,指尖轻触便如触寒冰,寒意直透骨髓。
昨夜子时,她借“巡查地脉封印”之名,独自深入七道支脉洞穴,在岩隙间悄然洒下七包淡金色粉末。
那是她耗尽三年积蓄炼制的“逆息毒尘”,今日,终将化作焚尽谎言的星火。
石桌中心,一簇永不熄灭的幽蓝鬼火舔舐着空气,映照着在座每一位联盟高层的脸——贪婪、猜忌、狂热、阴狠。
皮肤在鬼火映照下泛着青灰的光泽,连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这便是赤焰为应对北境大军压境,紧急召集的“歃血盟宴”。
林清瑶受邀上座,位列赤焰左。
她已换上一身繁复的南疆巫女礼袍,黑底金纹,裙摆绣着交缠的毒蛇与荆棘,衬得她那张本就清冷的脸愈如霜雪般不可侵犯。
布料摩擦时出细碎的沙沙声,如同毒蛇游过枯叶。
间,一支看似朴素的银簪斜斜插入乌黑的髻,簪尾雕琢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药王花,在鬼火的映照下,流转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光。
那正是她以药王花之茎,淬炼了七七四十九日的法器——千机引。
据古卷记载,此茎需采于子时月华之下,经九蒸九晒,方能通灵共鸣。
她的对面,南疆巫族长老黑羽正襟危坐,那双浑浊的老眼如鹰隼般锁定着她,藏于宽大袖袍下的手,正轻轻抚摸着三只蓄势待的剧毒蝎王,指尖每一次颤动,都能感受到甲壳的坚硬与毒针的微温,仿佛随时会弹射而出。
“诸位!”
赤焰大祭司站起身,他那张隐藏在火焰图腾面具后的脸孔看不清表情,但声音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与蛊惑,声波震得人耳膜胀。
他高高举起一只盛满猩红液体的白骨酒杯——那液体粘稠如胶,散着腐肉混合香料的怪味,靠近时鼻腔竟微微麻。
“北境铁骑已兵临城下,沈渊小儿欺我南疆无人!然,此乃我等一统天下之天赐良机!”他声如洪钟,在洞窟内激起层层回响,“今夜,我等共饮此杯同心血酒,以巫王之名立誓!明日,便让玄冥宫成为我等的祭坛,让沈渊的头颅,成为我等献给巫王最尊贵的祭品!”
“踏平玄冥宫!恭迎巫王降临!”
白骨使第一个起身响应,他麾下的死忠狂热地嘶吼着,其余各部领亦纷纷起身,举起酒杯,山呼海啸般的应和声震得洞顶血珠簌簌而落,砸在肩头时带着温热的湿意。
唯有一人,端坐不动。
林清瑶甚至没有去碰那只摆在她面前的酒杯。
她目光落在杯中那猩红粘稠的液体上,看着它在鬼火的映照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影子在其中游动、挣扎,像极了被困在琥珀中的虫豸。
片刻后,她抬起眼,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笑意,唇齿间逸出的气息几乎凝成霜雾。
“这酒……是加了‘蚀神蛊’吧?”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利刃,瞬间划破了洞窟内狂热的氛围,余音在石壁间来回穿行,久久不散。
全场陡然死寂,所有人的动作都僵在原地,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她。
“专门对付……像我这样,不那么‘听话’的人?”她慢条斯理地补充道,眼神平静地迎上赤焰那骤然变得阴鸷的视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的金线纹路,触感粗糙而坚定。
“放肆!”白骨使勃然大怒,一掌猛地拍在黑曜岩石桌上,震得杯盘作响,瓷片飞溅,一块碎片擦过脸颊,留下一道细微的灼痛。
“林清瑶!你竟敢质疑大祭司的诚意!你这是在动摇军心!”
“诚意?”林清瑶轻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声清越如铃,却毫无温度。
她无视白骨使的咆哮,不慌不忙地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一只通体剔透的琉璃瓶。
瓶塞拔开,她倾斜瓶身,七粒晶莹剔透、散着淡淡草木清香的药丸滚落在她白皙的掌心——那香气清新沁脾,与洞窟内的腐臭形成鲜明对比,仿佛春风吹过荒原。
“这,是我亲手调配的‘解蛊丹’。”她将药丸托在掌心,展示给众人看,“既然是真心结盟,自然要坦诚相待。不如这样,在座的诸位,每人服下一颗。吃完,再共饮这杯血酒,才算是真正的同心同德,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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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光越过众人,精准地落在黑羽长老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的挑衅:“您说是吗,黑羽长老?”
黑羽浑浊的双眼猛地眯起,如同一条盯住猎物的毒蛇,喉间出低沉的“嗬嗬”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