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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奶奶的调侃(第1页)

惊蛰的雨带着股潮意,把“共田”的茶苗浇得亮,新抽的嫩芽绿得像能掐出水。林晚秋的奶奶坐在学堂的屋檐下,手里拿着双没纳完的布鞋,针脚密密匝匝的,像药圃里的草茎。她往药圃的方向瞅,栓柱正背着药篓往回走,林晚秋跟在他身边,两人手里都攥着把薄荷,绿叶子在风里晃,像对摇着尾巴的雀。

“晚秋这丫头,”奶奶往鞋底上扎了个针,线穿过布面出“嗤”的轻响,“打小就倔,说要学她外婆采药,摔断了腿都不哼声,如今倒好,跟个后生仔在药圃里磨磨蹭蹭,倒像株离不开土的紫苏。”

老秀才提着壶盐茶走过来,往石桌上放时,壶底的水迹在桌上晕开个圈,像朵小云彩。“老姐姐这话说的,”他往茶碗里倒着茶,“年轻人的事,就像药经里的君臣佐使,得配着来才管用,你看栓柱那娃,以前像颗没泡开的茶籽,蔫蔫的,如今跟着晚秋,倒像沾了灵泉的水,精神头足得很。”

奶奶往茶碗里吹了吹,热气模糊了她的老花镜:“我不是说不好,”她往晒盐场的方向瞥,盐穗娘正往竹竿上晾草药,风一吹,药香飘得满街都是,“只是想起晚秋她娘,当年也是跟个采盐的后生好上了,那后生为了给她采株血珠草,摔下鹰嘴崖……”她没再说下去,手里的针在头里蹭了蹭,亮得像颗星。

老秀才往她手里塞了块薄荷糖:“尝尝这个,凉丝丝的,能顺顺气。”他往栓柱和林晚秋那边看,两人正蹲在药圃边分种子,头挨着头,像两株并蒂的血珠草,“栓柱这娃实诚,他爹当年为了护矿洞,被黑风寨的人……唉,俩苦命的娃凑在一起,倒像灵泉水配薄荷,能解不少燥。”

说话间,栓柱和林晚秋已经走到晒盐场。栓柱的药篓里装着新采的蒲公英,白绒毛沾了层潮汽,像撒了层糖霜。林晚秋手里拿着本药经,封面上沾着点泥,是刚才蹲在地上看种子时蹭的。

“奶奶,”林晚秋往屋檐下走,声音里带着点喘,像刚跑完步的娃,“您咋坐这儿吹风?医生说您这老寒腿得躲着潮。”她伸手要扶奶奶,却被奶奶拍开手。

奶奶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最后落在栓柱手里的薄荷上:“后生仔,这薄荷采得嫩啊,”她往林晚秋手里瞅,“我家晚秋采了二十年药,都没你这手法准,怕是有高人指点?”

栓柱的脸“腾”地红了,像被炭火烤过的红薯,手忙脚乱地把薄荷往药篓里塞:“是……是林大夫教俺的,她说薄荷要采带露的,凉性足,像……像雪后的灵泉水。”

“哦?林大夫?”奶奶摘下老花镜,用衣角擦着镜片,“我咋听着像‘晚秋’俩字呢?”她往林晚秋腰上戳了戳,“丫头,昨晚让你给我煎的艾草茶呢?怕不是跟这后生仔在药圃里忘了时辰?”

林晚秋的耳根红得像血珠草,往屋里走时差点被门槛绊着:“我这就去煎!”她的声音飘在风里,像片被吹起的药叶,“奶奶您别瞎说了,栓柱是来学认药的,我是他师傅!”

“师傅?”奶奶对着她的背影喊,声音里带着笑,“那师傅咋总跟徒弟在块?怕不是想把人家教成自家的人?”她转头往栓柱看,眼里的笑像晒化的糖,“后生仔,我这孙女脾气烈,像株荨麻,你可得多担待,就像你护腰上的‘勇’字,不光得有勇,还得有忍。”

栓柱往护腰上摸,茶油布被汗浸得有点潮,他把药篓往石桌上放,里面的蒲公英绒毛飞出来,粘在奶奶的布鞋上,像朵小白云。“俺……俺会的,”他往屋里看,林晚秋正往灶膛里添柴,火光映得她的侧脸红,像熟透的山楂,“林大夫……晚秋她人好,像灵泉的水,看着凉,其实暖得很。”

“哟,这就改口了?”奶奶往鞋底上纳了针,线拉得紧紧的,“我老婆子眼睛花了,可心里亮堂,就像药圃里的灵泉,啥妖魔鬼怪都瞒不过。”她往栓柱兜里塞了个油纸包,里面是块红糖,“给,拿着,下次跟晚秋去药圃,给她泡水喝,这丫头打小就爱吃甜的,却总说红糖上火,跟她娘一个样。”

栓柱把红糖往兜里揣,指尖碰到块硬邦邦的东西,是上次林晚秋给他的艾草饼,被他一直揣着,干得像块砖。“谢谢奶奶,”他往灶房走,“俺去帮林大夫……晚秋烧火。”

灶房里的烟有点呛,林晚秋正用扇子扇着灶膛,火星子“噼啪”往上窜,映得她的睫毛颤。栓柱往灶膛里添了块茶枝,火苗窜得更高了,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幅摇摇晃晃的画。

“我奶奶就那样,”林晚秋往锅里倒着灵泉水,水声“哗啦啦”的,“爱瞎操心,你别往心里去,像药经里说的,‘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她就是嘴硬。”

栓柱往灶台上看,放着个粗瓷碗,里面盛着些炒盐豆,是上次盐穗娘给的,他认出碗边缺了个口,是上次他给血珠草浇水时不小心碰掉的。“奶奶人好,”他往碗里捏了颗盐豆,咸得直咂舌,“像老秀才说的,‘刀子嘴豆腐心’,比薄荷还提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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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秋“噗嗤”笑了,手里的扇子差点掉锅里:“你还知道‘刀子嘴豆腐心’?”她往他脸上看,灶火的光在他脸上晃,把护腰上的“勇”字映得红,“我看你是被她灌了迷魂汤,上次是谁说奶奶的老花镜像两只铜铃?”

栓柱的脸又红了,像被热水烫过的红薯:“俺那是……那是没戴过眼镜,觉得新鲜,像矿洞里的盐晶灯。”他往锅里看,艾草在水里打着转,像群绿色的小鱼,“这茶得煮多久?奶奶的老寒腿等着呢。”

“快了,”林晚秋往锅里撒了点红糖,“加这个,她才肯喝,不然总说苦,像个没长大的娃。”她往栓柱手里塞了把炒米,“垫垫肚子,等会儿跟我去鹰嘴崖底,那边的血珠草该采了,老秀才说要给矿洞的娃们做药枕。”

栓柱嚼着炒米,脆得像咬碎的盐晶,他看着林晚秋往碗里盛艾草茶,红糖的甜混着艾草的苦,像云狄的日子,苦里带甜。他突然想起奶奶的话,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痒丝丝的,却暖烘烘的。

晌午的太阳把雨气晒得差不多了,屋檐的水珠滴在石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映着药圃的影子,像幅流动的画。奶奶坐在石桌旁喝着艾草茶,看着栓柱和林晚秋往药篓里装工具,突然往栓柱手里塞了块布:“后生仔,把这个带上,”是块靛蓝色的布,上面绣着株血珠草,红得像团火,“给晚秋当药包,比她那破布兜强。”

林晚秋往布上瞅,针脚歪歪扭扭的,像她小时候绣的,眼眶突然有点热:“奶奶您啥时候绣的?眼睛不要了?”她往布上摸,线还带着点潮,像刚绣完的。

“咋?心疼你奶奶了?”奶奶往她手里拍了拍,“还是心疼这布?”她往栓柱那边挤了挤眼,“后生仔,这布可是我攒了半年的嫁妆布,你可得替我看好了,别让我家丫头弄丢了,更别让她被哪个野小子骗走了。”

栓柱把布往药篓里塞,指尖碰到林晚秋的手,两人像触电似的往回缩,布却从药篓里滑出来,飘在地上,血珠草的图案正好落在两人脚中间,像个红通通的句号。

“你看你俩,”奶奶笑得皱纹都挤在一块,像朵盛开的菊花,“碰个手都跟触电似的,当年我跟晚秋她爷爷,在晒盐场第一眼瞅见,就知道是对味儿的,他往我手里塞了块盐晶,我往他兜里揣了颗薄荷糖,就这么定了终身,哪像你们,磨磨蹭蹭的,像没晒透的草药。”

老秀才往这边走,手里拿着本新抄的药经,纸页上还带着墨香:“老姐姐又在说啥悄悄话呢?”他往地上的布看,“这血珠草绣得好啊,像活的一样,怕是用了灵泉的水染的线?”

“可不是嘛,”奶奶捡起布,往林晚秋手里塞,“让这丫头带在身上,沾点喜气,别总跟个药罐子似的,冷冰冰的。”她往栓柱看,“后生仔,下午去采盐晶不?我听说鹰嘴崖顶的盐晶成色最好,能当镜子照,你带晚秋去看看,让她也学学臭美,别总盯着草药。”

林晚秋往药篓里装着竹刀:“奶奶您别瞎指挥,下午要去采血珠草,耽误了时辰,孩子们的药枕就做不成了。”她的声音有点硬,像块没泡软的茶饼,可嘴角却悄悄翘着,像偷尝了蜜。

栓柱往鹰嘴崖的方向看,云缝里漏下的阳光把崖顶照得白,像盖了层雪。“俺们可以先去采盐晶,”他往林晚秋身边凑了凑,声音像蚊子哼,“老秀才说盐晶能镇惊,给孩子们做药枕时掺点,比薄荷还管用。”

“你看你看,”奶奶用手指点着林晚秋的额头,“人家后生仔都替你想好了,你还嘴硬,像株被霜打过的紫苏,看着蔫,其实心里热乎着呢。”她往两人身后推了推,“快去快去,早去早回,我让盐穗娘给你们留着红薯粥,热乎乎的,比啥都强。”

往鹰嘴崖去的路有点滑,雨后的碎石子沾着泥,踩上去“咕叽”响,像在嚼没煮透的红薯。栓柱走在前面,手里的茶枝拐杖在地上敲着,“笃笃”的声在崖间荡开,能听出前面有没有陡坡,这是他爹教的,说“山有山语,得顺着听”。

林晚秋跟在后面,手里攥着奶奶给的布,血珠草的图案硌着掌心,像块暖玉。“你说我奶奶,”她往前面的栓柱喊,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是不是老糊涂了?净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栓柱回头时,差点被石头绊倒,他扶着身边的茶丛站稳:“俺觉得奶奶说得挺好,”他往她手里的布看,“像老秀才说的,‘话糙理不糙’,就像艾草茶,看着黑乎乎的,喝着却暖。”

林晚秋往他腰上瞅,护腰的带子松了点,茶油布露出来,像块绿色的云。“你的护腰松了,”她走过去,手指穿过他的胳膊,往身后系着带子,指尖碰到他后腰的疤,像触到块温热的玉,“上次给你换的茶油布,是不是该换了?都有点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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