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先生见状,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见城主那副浑不吝的模样,终究是把话又咽了回去,只得躬身退到一旁,瞥了旁边杵着的张山。
唉,这张山,平日里也是个昂挺胸、嗓门洪亮的糙汉子,今儿个却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整个人戳在那儿,魂儿却像被勾跑了似的。
那张膛子,眼神愣,盯着自己裤裆那块儿,活像那地方爬了条蜈蚣,还时不时地、极其不自然地夹紧一下大腿根子,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混杂着羞臊、后怕,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回味?
钱先生摇了摇头,咱们平邑府的好汉算是废了。
陈军也瞧出不对劲了,灌了一大口酒,这才放下酒葫芦,斜着眼儿打量张山“怎么着,张山,你小子这是去了一趟野狐岭,把魂儿给丢在那儿了?怎的这副死了爹娘的模样?说来听听,是见了那金丹大爷,吓得尿了裤子,还是怎的?”
张山被陈军一点名,浑身一激灵,嘴巴张了张,愣是没憋出句整话来。
他不敢看陈军,更不敢看旁边支棱着耳朵的钱坤,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回,回城主的话……没,没啥大事儿,就是,就是……”
他吭哧瘪肚,那眼神又不由自主地往自己裆下瞟,脸上的肉抽动了两下,像是下了天大的决心,才压低声音,带着十二分的难堪和憋屈,含混不清地嘟囔道“唉……别提了大人,今个,点子背,出门没看黄历,遇,遇着个不讲理的波,波霸……硬是……硬是用她那两座肉山,把,把我吃饭的家伙事给当沙包捶了!”
张山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用手虚虚护住裆部,那副龇牙咧嘴、心有余悸又带着点莫名回味的模样,活脱脱一个被大奶子闷棍打懵了的倒霉蛋儿!
陈军是何等人物?
风月场里打滚的老油条!
一听这“波霸”、“肉山”、“吃饭家伙事儿被捶了”,再瞅瞅张山那护裆的架势和酸爽的表情,瞬间就明白了七八分!
他肚子里笑得直打跌,面上却只是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尾音拖得老长。
“快说!到底是哪家窑子里的姐儿,或是哪个大户偷跑出来的婆娘?竟有这般泼天的‘奶’……咳,‘本事’!能把你这军中的悍将,给拾掇成这副软脚虾的德行?”
张山被他逼得没法,苦哈哈地道“大人……您就高抬贵手,别刨根问底了……属下,属下这回是阴沟里翻船,着了那肉山奶子功的道了,丢人呐!”
“嗬!”
陈军终于憋不住了“当街打奶炮?新鲜!倒是个力气活儿!”
他端起酒葫芦,慢悠悠地又嘬了一口“行啦,知道你小子今儿个遭了罪,回头去账房支二两银子,买副猪腰子,再切半斤驴鞭,补补你那伤筋动骨的宝贝疙瘩!下去歇着吧,这副蔫样儿,看着就晦气!”
张山得了这话,如蒙大赦,也顾不上告退的礼数了,夹着腿,佝偻着腰,一溜烟儿就蹿没影了。
留下钱坤在一旁,看得是连连摇头,叹气声儿拖得老长。
陈军摸着下巴上几根稀疏的胡茬,醉眼里也难得地透出几分惊奇,喃喃着灌了口并不存在的酒“邪了门儿了,这平邑城啥时候藏了这么个能用奶膀子伤人的‘波霸母大虫’?这力道,啧啧……居然能让一位化劲武夫伤筋动骨?”
————
林美艳拉着林忆的手,绕过那金碧辉煌的主殿,一路向着主峰的后方走去。
穿过一片缭绕的云雾,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却让林忆瞬间愣在了原地。
没有了古色古香的亭台楼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
他无比熟悉的,钢筋水泥的“森林”。
一幢幢高低错落的现代居民楼拔地而起,灰色的墙体,方正的窗户,楼与楼之间,是狭窄的、被称为“一线天”的间距。
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那股子属于都市的、混杂着尘埃与尾气的味道。
“这……这是……”林忆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的宕机。
“怎么了?我的乖儿子,不认识回家的路了?”林美艳的声音,将他从震惊中唤醒。
他转过头,看着娘亲那张含笑的、依旧是古装打扮的娇颜,再看看周遭这格格不入的现代建筑,一种强烈的、时空错乱的荒诞感,油然而生。
林美艳没有多做解释,只是拉着他的手,熟门熟路地,走进了一幢看起来有些老旧的七层唐楼。
楼道里,光线昏暗,墙壁上贴满了各种颜色的小广告,空气中飘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饭菜与垃圾混合的味道。
电梯?不存在的。
林美艳就这么拉着他,踩着那水泥台阶,一步一步地,向上走去。
高跟鞋踩在台阶上,出“哒、哒、哒”的清脆声响,在这寂静的楼道里,回荡着。
七楼。到了。
熟悉的、刷着暗红油漆、已经有些掉皮的铁皮防盗门。
门板上,还有他小时候用粉笔画上去的、歪歪扭扭的几个数字“7o3”,旁边似乎还有个褪色的卡通贴纸印记。
林美艳松开他的手,从衣袖里,摸出了一串……挂着个褪色小毛绒熊的、磨得亮的黄铜钥匙串!她熟稔地捻起其中一把插进锁孔。
“咔嚓——”一声脆响,手腕一拧。
门轴出轻微干涩的呻吟,开了。
一股更加熟悉的、混杂着泡面、外卖和淡淡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把,又酸又胀,还有点喘不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