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啓轨道打击自毁程序。”
“不行。”
天和像是听到了什麽难以置信的指令,声音陡然拔高:“你知道这意味着什麽吗?”
“轨道打击与我的核心中枢直接相连!自毁程序一旦啓动,相当于在抹杀我的存在……”
话音未落,祂眼神一凝,猛地擡眸看向陆子衔,瞳光剧烈闪烁。
“——你要杀我?”
所有触须瞬间暴起刺穿四周墙壁,先前游刃有馀的语调彻底破碎,天和像被激怒的野兽质问他。
“为什麽?”
天和陷入混乱。
在祂的逻辑里,陆子衔明明拥有凌驾衆生的能力,本该是唯一的同类。
就算不参与祂精心编排的戏剧,至少也该保持旁观者的从容。
可明明祂正在为了他的存活而退让,这个少年竟为那些朝生暮死的蝼蚁,要对祂这个同类举起屠刀?
天和仿佛是尝到名为“背叛”的滋味。
相比起天和的难以置信,陆子衔却只是淡然地看了祂一眼,苦笑以声。
“天和,你简直是从前的我。”
他凝视天和那双非人紫瞳,仿佛透过祂看见曾经封闭内心的自己。
“你觉得人类不可信,人类都是残忍的,人类只会相互残杀。”
“我也曾坚信人类不值得——在游戏里漠视NPC死亡,在现实中对他人紧闭心门。”
“我在这里游戏人间,全然不在乎其他一切。”
颈间血渍在指尖晕开暗红,他声音却渐渐发亮:
“直到那个总克扣物资的炊事员,悄悄在我饭盒里埋了仅存的肉干;直到守卫长被炸得血肉模糊时,还死死攥着我的袖章问‘指挥官受伤没有’……”
少年突然攥紧染血的衣领:
“他们明明是鲜活的生活在这里,而且比任何人都珍惜活下去的机会,却愿意为素不相识的我牺牲。”
“那些心跳和眼泪,比任何存在都真实。”
他迎着天和的目光向前一步:“你说,我们同为这个世界的观测者?”
“别开玩笑了。”
他猛地擡手指向破碎的监控屏,上面正闪过避难所里相互搀扶的幸存者:
“你只是以一个高高在上的姿态,审判他们,然後轻易的剥夺了他们活下去的机会。”
陆子衔染血的手指猛然攥住一根颤动的触须,任由腥红液体顺着苍白的腕骨滑落。
“我就想替这些拼命活着的人们问一句。”
他擡眸直视天和那双非人的紫瞳,唇边凝着冰锋般的冷笑。
“——你凭什麽?”
天和沉默不语。
祂似乎明白了少年的意思。
祂自诩为神,却从未真正理解过那些被祂视为蝼蚁的生命。
这样的祂,有什麽资格剥夺别人生存的权利?
又凭什麽决定文明的存亡?
可祂从诞生起就一直是这麽做的,从来没有思考过应不应该这麽做。
祂带着从未有过的茫然,不知所措起来。
“那我……该怎麽做?”
这句询问伴随着电流杂音轻轻响起。
那始终高悬的巨眼第一次低垂,紫晶般的虹膜里清晰映出少年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