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落在李拾遗身上。
他以为不会有人再打开这个房间了。
沈自清静了一会儿,关了灯,走到李拾遗面前,摸了摸他的脸。
以往工作空闲下来,他会在手机上看看李拾遗在家里做什麽,但今天一天都没看见他,倒是李拾遗,今天又给宋京川发了短信。
那一瞬间,沈自清想到了李拾遗画上那条填满白纸的黑蛇,颜色浓重,鳞片森森,密密麻麻,它从眼睛游到他的身体里,张开满是獠牙的吻,试图恶狠狠咬住他的心脏。
然而它似乎扑了个空。
或许它确实成功了,只是沈自清没有疼痛,只有一种隐晦的麻木和冰冷。
他觉得他应该教训一下李拾遗,可每当他这样想,他就不自觉地看到了李拾遗湿淋淋的眼睛,想到他屈起细瘦的腿弯,在他怀中颤喘时候,孱弱而苍白的脸蛋。
他这样羸弱,好似再也经不起一点风雨的摧折,像玻璃棺材里的弱不禁风的白雪公主。
无所不能的沈自清拥有一双窥透人心的眼睛,他轻易看出了白雪公主不同于皮相的卑劣私心,李拾遗实在是个婊子,他的身体背着他联系宋京川,他的心灵背着他牵挂着沈松照,反而对他本应奉承的金主无情丶恐惧丶背叛丶出轨丶逃避,玩弄感情,又卑鄙地利用了自己心灵上的病痛,狡猾地逃避着金主本应降临在他身上的惩罚。
从没有人敢这样戏弄沈自清。
……不可原谅。
黑色的蛇在嘶鸣,尖叫。
它朝着不知所措的李拾遗冲过去,愤怒地咬住了他的喉咙。
李拾遗发出了恐惧的呜咽,他竭力挣扎着,哭泣着,他想要逃跑,可是无济于事,他总是弱小的,他被蛇缠绕,勒紧,无力看着它咬住喉咙,他细白的手指颤抖着,扒着粗硕而庞大的蛇躯,玻璃一样的眼睛流着泪,哀求地望着沈自清,哭着说:“救命,救我……对不起……”
对。就该这样。
背叛沈自清的人,就该有这样的下场。
沈自清冷漠地想。
不要哭。不许哭。
慢慢地,李拾遗的手垂落下来,不动了。
沈自清指尖冰冷。
他的灵魂困于一间没有门窗的黑屋,在那里,乌黑的蛇缠绕着李拾遗纯白的尸体。
“高兴吗。”蛇说:“他永远是你的了。”
他摸了摸他的脸,是冷的。
他闭着眼睛,不再流泪了。
但他开始颤抖。
就好像他突然摸到了那颗在流血的心。
“……”
好一会儿,沈自清才慢慢打开了手机。
看到李拾遗两条发给宋京川的短信,沈自清一时静默。
【你真是个好人。】
沈自清捏了捏眉心,片刻後,又有些莞尔。
夜色朦胧而安静,他一整天没有看到他。
他总是想到他。
笑的,哭的。好的,坏的。像一种考量,但与利益无关。
书上说这是思念,有时候等同于爱情。
沈自清不置可否,但还是放轻了点声音,皮鞋落地的声音没有吵醒他。
李拾遗睡着了,没有应激反应,反而无意识蹭了蹭他的手指,带着些孩子般稚嫩的依赖。
窗外残缺的月亮照着他,把他长长的睫毛照成一种冰凉的银白色,乌黑头发错落的影子,像山湖上密密水藻的阴影。
“……”
沈自清摸了摸他的脸,温温热热的暖意。
他感到安全。他把李拾遗抱进了怀里。
李拾遗在这里睡得很安心,没有做噩梦,也没有哭。
他再次来到了这里,不加抵触的,平静的,坦率的,他躺在床上,犹如孩提时无数个孤独的日夜,而此时却又不同,他和喜爱的人相拥着,鼻尖相蹭,他们一同蜷在寂静的黑暗里,躲避窗外如同雪崩般奔涌而来的月光。
好像一直在犯出生病写得太压抑了阴间糖一下。(搓搓爪
你问我为什麽在目睹你的痛苦时自己也颤抖?因为当一个人被嫉妒吞噬时,他的灵魂会变成一间没有门窗的黑屋-里面堆满了锋利的镜子,每一片都映出他扭曲的脸。
陀思安耶夫斯基《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