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消息便回了过来,极其简短的一个字:“嗯。”
“好,那我就放心了。”江疑回道,“去和同学吃饭吧。”
“吃过了。”
“好。”江疑放回手机,顿时没了吃饭的兴趣,低头处理起办公桌上的资料来,在学校呆了一整天,直到暮色降临才驱车离开,在公寓楼附近草草地吃了一碗面。
自从他住校後,江疑便很难和他见面,他头一回真切地感受到校园太大,竟一次都没有偶遇过,只偶尔周末接上他一起去父母家吃饭。高玉荣夫妻俩对那件事也放下了戒备,甚至在一次饭後趁周奇不注意,悄悄地跟江疑道了歉。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品性怎麽样他们是最清楚不过的,只是当时一时着急,在气头上,最後又好言劝说希望江疑能够开解自己的情感。江疑默默听着,静默地点头表示会顺应他们的意思。
多年的相处,本来应该是很亲密的人,江疑看着长大的孩子,却与他逐渐疏离,有些渐行渐远之感。但他并无任何责备,要怪只能怪自己,作茧自缚。
从父母家出来,到了停车场,江疑提议道:“要不要去散散步。”
“好。”
江疑于是开车到了五道营胡同口,也方便等会儿送他回校。初夏的晚风轻拂而过,他们有很久没有这样闲时的散步了,路边各种文艺小店和音乐酒吧,营造了说不出的暧昧氛围,很多大学生在这边逛街丶约会丶喝酒。
“两位帅哥,要不要进来喝一杯?今晚八折优惠。”一个侍者笑眯眯地前来拉客。
江疑想了想,饶有趣味:“今天什麽节日还是有什麽什麽活动麽?”
“哈哈哈,是我们老板结婚十周年,所以为了表示对顾客的感谢今晚所有酒水一律八折。”酒吧侍者爽朗地笑了。
江疑心下动容,瞥了眼周奇,挑挑眉:“去凑个热闹?”
不等他接话,便径直跟着侍者走上了台阶,穿过廊道就进了一家播放着抒情音乐的清吧,周奇急忙跟上,小声提醒:“江老师,你开了车。”
侍者担心到手的酒水提成飞走,立马笑着说道:“没事,我们可以帮忙叫代驾的。”
“提醒我了,暑假的时候你去考驾照吧,这样以後方便。”江疑在酒保的引导下入座,忽然想到。
周奇没接话,紧锁着眉头,在昏暗的光线下沉沉地看着江疑,後者却一点也没察觉,自顾自地看着酒单:“一杯马天尼,给他来一杯苹果汁。”
“好的,您稍等。”
虽是清吧,但音乐声也大的足够掩盖说话声,彼此想要听清需凑到耳边或者大声喊叫,于是江疑和周奇二人之间陷入了沉默,各怀心事地喝着。
没有特殊原因,江疑从来都是浅尝辄止,不把自己喝醉,所以喝完了一杯便结账出来。
“回去吧。”两人来到岔路口,江疑淡淡地说。
“好。”
肩并肩沿着原路返回停车的地方,江疑叫的代驾还没来,两人在路边等着,顺便借着晚风醒醒酒气。
一向沉默的周奇开口了:“江老师。”他两眼闪着光采,犹犹豫豫,好像下定决心要坦白一件事。
“我有喜欢的人。”江疑等着他继续,沉默片刻,他鼓足了勇气试探地说道。
听完他却没有任何的惊讶,淡淡的笑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周奇却没能掩饰住讶异,漆黑的眼睛流露出一丝紧张:“你知道?”
“是啊,所以才说叫你住校吗,为你好。”江疑故作镇定,移开了视线,笑得苦涩。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
“嗯。”江疑淡淡地点头,目光有些不自在,顿了顿补充,“你高中毕业旅行那次就知道了,但我不想让你尴尬。”
周奇没再说话,眼神渐渐暗下去,他想过最坏的结果,至少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便也不後悔了,可这猝不及防的回答却给了他一击,击得他所有的幻想一夕破碎,原来江老师他早就知道,而大学以来对自己的回避以及包容只是为了维护他的尊严吗。
他拼命掐住自己的手心,只觉一阵阵痛感,末了应了一声:“哦。”
江疑却轻松地笑道:“其实也没什麽好尴尬的,处理好就行。”他以为孩子不说话是觉得被发现了秘密难为情,还想再说点什麽宽慰,或者给点情感上的建议,可是自己的感情一塌糊涂如何能给出建议,正思索着,恰好代驾赶来了,岔开了两人微妙的氛围:“是你们叫的代驾吧?”
“对。”江疑将车钥匙递过去,替周奇开了後门,自己则坐在了副驾,“先去清华东南门。”
“好的。”
话题被岔开,再加上有陌生人在,二人没再说话,送周奇回了学校,然後又让师傅送自己回了公寓,喝了点酒,倒是一整晚睡得踏实无梦,而周奇这一边却辗转一整晚。
这天下班接到了张铭宇的电话,约他周六出来吃晚饭,说是高中同学唐瑶回国了,他们班那会儿的文艺委员丶公认的班花,十年没回来,她想联系留在北京的同学们一起聚一聚。
“有多少人去啊?”
“算上你我,有十五个左右吧。”张铭宇大致算了算,立即说。
“行。”反正周奇在学校,他一个人也是无聊,爽快的答应了,问了地址後说准时到达。
老同学虽然都在北京,却很多都是毕业後就没见过的,大家各自忙碌,都有各自的生活要奔波,来的人里一半以上都结婚成家了,有的还有了孩子,相互说着家长里短,江疑插不上话,听他们聊着,自己则专注吃饭。
“江疑也还没结婚吧。”忽然听见自己被点名,江疑顿住了筷子,擡眼望去,对面的唐瑶正笑盈盈的地看着他。
“连女朋友都没有呢!”张铭宇插嘴打趣。
“我也刚好没有男朋友。”唐瑶开着玩笑,“不如我俩凑合凑合,都是老同学,知根知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