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魔头,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这里是什麽地方?!”
“对!今日绝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
叫喊声此起彼伏,群情激愤。虽然这些正派中人伤的伤,中迷药的中迷药,但仗着人多势衆,他们纷纷亮出兵刃。
纪沧松环视一圈,“你们名门正派怎麽那麽喜欢送死,省点力气解你们的迷药吧!”
“住口!魔头休得猖狂!”“今日就是尔等的死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佛号响起,“阿弥陀佛!”
声音不高,却如同暮鼓晨钟,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让躁动不安的人群微微一滞。
衆人望去,只见少林寺的方正大师双手合十,缓步走出,“诸位施主,且听老衲一言。江盟主的行事确有不妥之处,修炼赤火宫功法,挟持冯大侠,已经有违道义。唐宫主出手,也是为救人。此间是非,难用简单的正邪来论断。如果再起争端,无非是徒增杀孽,令这喜堂彻底沦为血海地狱。”
他环视衆人,声音带着悲悯和劝诫,“诸位施主,当务之急,是救治伤者,解除迷药,而非在此做无谓的意气之争。冤冤相报,何时能了,不若放下干戈。”
衆人脸色变幻,不再言语,缓缓放下了兵器。慕容炜更是疲惫地摆摆手,示意慕容家的人不要妄动。
唐沧陵自始至终,都只是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方正大师替他说话,也并未让他动容。
他目光扫过地上江秦生的尸体,又冷冷地瞥了一眼那些敢怒不敢言的正派中人,最後他的视线似乎若有若无地在我的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
“走。”他只说了一个字,擡脚就走,黑袍的袍角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
虽然很帅,但有没有人告诉他,他有点太装了。
我正想着,被尤毅拉了一把,我奇怪地看他。
他更奇怪地看我,“怎麽了?顾公子快走啊!”
最後纪沧松对方正大师随意地拱了拱手,“大师,谢了,後会有期!”
随即他一挥手,赤火宫的人如同黑色的潮水,迅捷地向门外退去。
在一处偏僻的码头上了船,唐沧陵进了船舱,就咳嗽了几声。
“宫主?”我扶着他,他只摆摆手,掏出瓷瓶,倒出一颗服下。
反噬确实麻烦,我还想说什麽,瞧见他惨白的脸色就不说了。
他回了房里,盘腿打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上去很平静,像一只在黑暗中蛰伏的鹰,收敛了所有的爪牙,却依然有着令人忌惮的凶戾。
可恶啊,这麽好的机会,真想给他画三撇胡子,或者在额头画个“王”字。
只是想想而已,真的做了,恐怕我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无聊的我来到甲板上,夜风习习,岸边的灯火越来越远,最终缩成几点模糊的光晕,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厮杀只是一场血雨腥风的梦。
纪沧松坐在船头上喝酒,伸了个懒腰,毫无平常贵公子的形象,“阿萧,你们温存完了?”
“你给我解释解释,啥叫温存?”
“就是那个意思了。”纪沧松笑得特别暧昧。
我盯着他看了半天,他被我盯得发毛,才要发问,我忽然说:“奇变偶不变。”
纪沧松纳闷地看着我,伸手探我额头,“阿萧,你这是病了麽?”
他眼底的疑惑关切不似作假,但我还是歪头避开,同时心里不禁有点失落,原来不是,我还以为这货也是穿越的。
“没什麽事。”我也坐了下来,想起喜宴上的事,开口问,“纪公子,你是怎麽变成慕容辕的?”
“就是那天七夕,你们几个在灯会上柔情蜜意你侬我侬的时候……”
“打住打住!”我做个打住的手势,“什麽叫柔情蜜意你侬我侬?”
纪沧松也不与我争辩,自顾自地说:“其实一早就派人严密关押慕容辕,没有随我们前行。趁你们逛灯会时,碧月给我扮上了,可巧当晚就遇了袭。”他顿了顿,拎起酒坛喝了一口,“我怀疑混了奸细。”
“我猜是绿匪。还有云堂主和陈堂主要反了!”
“尤护法已告知我。他们多半是受江盟主撺掇,那半本秘笈应该是在他们手上。”
“从江秦生那里拿到的半本秘笈也要好好检查一下,万一他把假的带在身上,也不是没有可能。”
“放心,的确是真的,不用担心我师兄了。”纪沧松笑眯眯地看着我,“何况我也在研制丹药,双管齐下。”
懒得纠正什麽担心不担心的,我继续追问:“什麽丹药?是续魂丹吗?”
“原来它叫续魂丹,名字倒是贴切。”纪沧松微微低头,略有所思,“它是用续魂花研制的,有起死回生的功效。正好宋堂主给过我一朵续魂花,大概能制出十颗。”
“才十颗麽?”我自言自语,一种莫名的失望盘踞在心头。
一夜无话,我醒来时却是在唐沧陵的房里。
我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揉着眼睛,摸索着散落在榻边的外袍,起身披上,刚想抓起那条素色腰带,唐沧陵却先一步抽走。
“别动。”随即他便俯下身,修长的手指捏着腰带两端,自然而然地环过我的腰身,替我束了起来。
晨光透过窗,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浅淡的光影。
我愣愣看着,大气不敢出,脑子里乱七八糟的。
幸好这时,门被猛地推开,“宫主……”
声音却戛然而止,尤毅站在门口,瞪大眼睛,目光在我们之间来回溜达,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恍然,最後他泥鳅似地溜出去,关上门,随即一道声音隔着门远远地飘来,“宫主,我可什麽都没有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