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顾维山,从来没有在这种场合出现过。
他仿佛回到了九岁。
母亲死了。死于流産後的并发症。她虽然是Omega,但她的生丨殖系统是二次分化得来的,比正常Omega脆弱许多。第一次的受孕生産已要了她半条命。这些年的数次怀孕与流産彻底拖垮了她。即使有帝国最先进的医疗技术,她也没能扛过去。
母亲的葬礼上,顾礼然听到所谓的亲友们在背後议论:
“哎,果然二次分化之後,身体就会变得很虚弱……”
“好可惜,之前明明是一个很飒爽的女Alpha,分化之後完全变了个人。”
是的,顾维山哭得悲天动地,哭得连皇後都为之恻然。
但这并不妨碍顾维山在葬礼後的一个月,就以“顾家家主”的身份,以“礼然不能没有母亲照顾”为由,冠冕堂皇地新娶了一名已有身孕的Omega。
他仿佛回到了十四岁。
他早已从“顾家”搬了出来,住进了军校。
那天,是他已故母亲的生日。
顾礼然笔直地站在一侧,身姿挺拔目光沉稳。他平视前方,脸上没有一滴泪。
就在这时,他的裤腿被什麽扯动一下。
低头一看,竟然是年仅四岁的小王子,正仰头望着自己。
顾礼然赶紧蹲下:“王子殿下?”
小王子一双蓝色眼睛瞪得溜圆:“礼然哥哥,你遇到什麽不开心的事了吗?你怎麽在哭?”
顾礼然一惊,忙道:“微臣并没有……”
小王子的胖手摸着顾礼然的胸口:“可是,我听到,介里面有哇哇大哭的声音啊?”
顾礼然面色一僵,只当是王子殿下在委婉表达身为臣子的自己脸色太差,一时之间不知该怎麽接话。
然而小王子转手晃了晃手里的小沙锤:
“介个,介个,母後说了,只要她听到我晃介个,她再难过的时候都会心情变好!”
“我也晃给礼然哥哥听吧!”
说罢,小王子用力摇着他手里的玩具沙锤,晃得沙沙作响。
那声音,不知为何,让顾礼然想起,当年母亲坐在自己床头,一张张翻动纸质书页,柔声讲着睡前故事的夜晚。
橘色的灯光,母亲温和平缓的声音,简单幼稚的小故事……
一瞬间,一种无人可以言说的悲伤,从很深很深的角落往上涌,一直涌到心口,涌到鼻腔,最後变成泪水落出眼眶,滑过他的面颊。
小王子慌了:“哥哥,哥哥,是我摇得不好听吗?”
顾礼然带着眼泪摇摇头:“不,很好听……”
“我……很喜欢……”
小王子:“可你怎麽哭得更厉害了?”
顾礼然用手背擦着眼角:“或许我哭出来……就没那麽难过了……”
小王子的小手也按到他的脸上,笨拙地为他擦着眼泪:“那,我就在旁边陪着哥哥,继续晃!”
顾礼然嘴角提了下:“好。”
那个春日的午後,小王子的玩具沙锤,在顾礼然身边晃了很久很久。
沙沙……沙沙……
【预计还有十分钟抵达目的地。】
光脑响起了提示音。
顾礼然睁开眼睛,听着周围如落雪如鸣沙的声音,神情有些恍惚。
我在哪里?这是什麽时候?
我……?
噢,我现在二十九岁了。
我也不再是软弱无能的顾家小少爷,而是顾礼然少将,帝国公爵,第三军团指挥官,可以不带感情地处理一切,终止一切,抹掉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