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他们相拥之时,秦弓突然浑身一僵,猛地推开吴戈:
“不。。。不要碰我!”
吴戈愣住了:“怎麽了?”
秦弓脸色苍白,连连後退:“血。。。好多血。。。你身上都是血。。。”
吴戈这才想起,自己今日刚从刑场回来,处决了几个西凉馀党。虽然换了衣服,但或许还残留着血腥气。
“别怕,已经没事了。”他柔声安抚。
但秦弓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蜷缩在角落,浑身发抖。无论吴戈怎麽劝说,都不肯让他靠近。
最後还是阿升机灵,取来安神香,才让秦弓慢慢平静下来。
这件事给吴戈敲响了警钟。秦弓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潜意识里还残留着过去的痕迹。那些血腥的战场丶残酷的朝争,或许正是他潜意识里抗拒的东西。
从这天起,吴戈再不让秦弓接触任何与朝政有关的事。他请来最好的画师丶琴师,每日陪秦弓作画弹琴,游山玩水。朝臣们求见,一律回绝;兵部文书,全部转交侍郎处理。
秦弓在这样的环境中,果然开朗了许多。他本就聪慧,学琴三日便能成调,学画半月已见功底。只是他最喜欢的,还是在後院的小池塘边喂鱼。
“它们真自在。”他看着水中游动的锦鲤,眼中满是羡慕。
吴戈站在他身後,心中酸楚。若是可以,他真希望秦弓永远这样单纯快乐。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日,太子突然到访。自从秦弓病後,太子每月都会来探望,每次都会带些新奇的小玩意。
“太傅今日气色真好。”太子笑着递上一个九连环,“这是西域进贡的玩意儿,太傅试试?”
秦弓接过九连环,摆弄片刻,竟然解开了。太子惊喜道:“太傅果然聪慧!”
秦弓却蹙着眉,喃喃自语:“这个。。。我好像解过。。。”
太子与吴戈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期待。
就在这时,一个侍卫匆匆来报:“侯爷,边关急报!北狄大王子病逝,阿史那云公主继位,但各部首领不服,北狄恐生内乱!”
吴戈脸色一变。北狄内乱,必然波及边境。他正要细问,却见秦弓突然抱住头,痛苦地蹲下身:
“不要。。。不要再打仗了。。。”
“怎麽了?”吴戈急忙扶住他。
秦弓脸色惨白,浑身发抖:“死人。。。好多死人。。。流民。。。孩子在哭。。。”
他像是陷入了可怕的回忆,眼神恐惧而无助。吴戈心疼地将他搂在怀里,对太子道:
“殿下,今日恐怕不便招待了。”
太子理解地点头:“孤改日再来看望太傅。”
送走太子,吴戈将秦弓抱回房中。安神香的作用下,秦弓渐渐平静下来,沉沉睡去。
吴戈守在床边,看着他不安的睡颜,心中做出一个决定。
三日後,吴戈上书皇帝,以旧伤复发为由,请求辞去所有职务,带着秦弓离京静养。
这个消息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皇帝再三挽留,但吴戈去意已决。
离京那日,只有太子和几个知交好友前来送行。
“太傅。。。”太子红着眼圈,将一块玉佩塞进秦弓手中,“这是孤的随身玉佩,太傅看见它,就会想起孤了。”
秦弓虽然不明白为什麽要离开,但看到太子难过,还是柔声安慰:“殿下要保重。”
马车缓缓啓动,驶出京城。秦弓靠在吴戈肩上,好奇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我们要去哪里?”
“去江南。”吴戈轻抚他的头发,“那里没有战乱,没有朝争,只有小桥流水,杏花春雨。”
秦弓似懂非懂地点头,忽然问:“那。。。萤火虫呢?江南有萤火虫吗?”
吴戈心中一颤,强忍酸楚:“有,江南的萤火虫,比京城的还要美。”
秦弓满足地笑了,靠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吴戈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心中默念:忘记也好,就这样单纯快乐地过完馀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然而,在他们离开京城的第三天,一骑快马追上了车队。
“侯爷!八百里加急!”传令兵滚鞍下马,呈上密信,“北狄内乱,阿史那云公主请求发兵相助!”
吴戈展开密信,脸色越来越凝重。阿史那云在信中说,若是大晟不出兵,北狄很可能落入反大晟的部落手中,届时边境必将再起战火。
他回头看了眼熟睡的秦弓,心中陷入前所未有的挣扎。
是履行对爱人的承诺,远离纷争?还是承担武将的职责,保境安民?
这一刻,吴戈第一次体会到了什麽叫忠义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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