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下意识反驳道:“怎麽可能,他和我一样,都是男的——”
後半截尾音戛然而止,时岳的眼睛越瞪越大,越瞪越大。
可对上秦暮雨一脸严肃的表情,时岳强撑出的笑容缓缓收起。
他好像猛地才想起来,面前的秦暮雨和他曾见过的韩威,就是一对同性情侣。
而在一个多小时前,医院的同事还在开他俩的玩笑。
回想起最近的种种,时岳哆嗦了一下,一把摘掉眼镜,将脸埋进手心,狠狠搓了几下,喃喃道:“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秦暮雨是个严谨的医生,也是个非常理智的人,并不认为逃避是什麽好的选择,事实上,人生大部分逃避的东西,一定还会在未来某个节点出现,甚至是人生重要的点,那时,只会造成更严重的後果。
短暂的相处中,他认为时岳也是一个不会选择逃避的人,不如告诉他答案,由他自己来选怎麽做。
秦暮雨喝着咖啡,静静等待时岳去消化。
五六分钟後,他擡起头,重新戴好眼镜,郑重其事道:“谢谢你,秦哥,我会好好弄清楚,到底是哪个答案。”
秦暮雨偷偷松口气,庆幸自己没有看走眼。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有什麽想知道的,都可以问我,我看见的话会第一时间回你。”
时岳第一时间感受到了他的真诚,他明白,这是秦暮雨的承诺,不论他想明白後,会做出什麽选择,这个漂亮的青年都愿意成为他这段路上的“导师”,或许,只是因为他也曾有过这样一段经历。
迷茫,困惑,恐惧,不知所措。
“好,那我们走吧。”秦暮雨道。
时岳眼眶发热,努力睁大眼睛,重新拿起刀叉,道:“等一下秦哥,刚刚都没来得及尝出味儿,我现在想吃完再走。”
秦暮雨一顿,轻轻笑了。
这个孩子,比他想象得还要坚强。
他相信,他一定会做出尊重自己的选择。
人这一辈子,可以是儿女,可以是兄妹,可以是父母,独独却很难做自己。
有些人宁愿做别人眼里的“人”,也不愿面对真实的自己。
他曾庆幸过,最痛苦难熬的时候,也没抛弃这个并不那麽光鲜亮丽的自己。
临走前,时岳认真对秦暮雨道谢。
秦暮雨:“……你不等检查结果了?”
时岳:“其实……我火车票是下午四点的,秦哥你都告诉我答案了,我还能不知道怎麽回事吗?这样,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看一眼,如果没有什麽问题我就不去医院了。”
秦暮雨应下,目送他离开。
时岳表面看着还行,其实这一路都不知道自己怎麽回来的。
他只要脑子里一想,自己可能喜欢上廖寒,就觉得荒谬又真实。
时岳脑子里乱哄哄的,不知道情感“变质”的一瞬间到底在哪一刻。
总不能,是贪图“美色”吧……
回到宿舍後,廖寒像掐点一样,打过来视频。
躺在床上的时岳像被踩住尾巴的猫一样,“噌”地蹦了起来,一脑袋撞在墙上,疼得他眼泪差点出来。
他晕晕乎乎接通视频,廖寒一眼就注意到他的不正常,语气明显着急起来,“怎麽了?身体不舒服吗?”
时岳没好意思说撞到头,只说没睡好,有点头疼。
廖寒没说话,在镜头里消失片刻。
过了一会儿,时岳调整得差不多,没想到廖寒忽然把脸凑到屏幕前,深邃的眼睛紧紧盯着他,时岳的心跳立马漏掉一拍。
“你额头上红了。”
谎话被拆穿,时岳耳朵发热,廖寒却不再提这茬,问起他行李收拾得怎麽样。
“一部分寄回家,一部分直接寄到了我二姐那里,开学的时候带过去就好。”
现在他手边只剩下那个银灰色的行李箱。
像是为了验证什麽,时岳躲避镜头多次後,终于直视廖寒的眼睛。
很快,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开始狂跳,鼻子也开始发痒。
为避免再次发生“流血惨案”,时岳赶紧移开目光。
但廖寒发现了他的异常。
事实上,这几天,时岳的表现都很奇怪。
他的话变少,盯着镜头的时候,总是会走神,回过神来,也避免和他的眼神接触。
想到这里,镜头看不到的地方,廖寒攥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