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走近,轻轻牵起云涣的手,尽管内心不安,面上依旧不显,他嘴角扬笑,把云涣拉回床边坐下,“要吃点东西吗?”
“爸爸给我来电话了。”云涣突然来了一句。
“叔叔跟你说什麽了?”
“我撒谎了,我告诉他我一切都好。”云涣苦笑一声,“我……真的好吗?我可太糟糕了,我讨厌我自己。”
“可是我爱你,”蓝书蘅神情庄重,语气不容置疑,“你不要觉得可笑,觉得我在骗你。你也许会好奇为什麽,我也不知道,大概就是从看你捡到小幸运的那一刻,我对你一见钟情了,或者说是见色起意吧。我不得不承认,我是视觉动物,我无法拒绝你的脸。至于我为什麽会爱上你,大概是因为我们的日常相处,慢慢的喜欢变成了爱,当然,爱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不是嘛?”
云涣听完,眼神本能回避,不确定地开口:“真的吗?即使我骗了你,你也会爱我吗?”
蓝书蘅把云涣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眼神真诚,不带一丝假意,“真的。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谎言在我面前不是谎言,只是心计,勾引我的心计罢了。”
“你……不用去上班吗?”云涣不知道该怎麽回答,只能生硬地转移话题。
“不用,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我现在的工作就是陪你。明天我们就回纽约。抱歉,申请航线需要时间,只能委屈你坐民航了。”
“明天我们分开走吧,也不要坐同一辆车。”云涣说完,又钻回了被窝。
蓝书蘅替他掖好被子,整理着他额前的碎发,“要我陪你说说话吗?”
“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好,我就在外面,餐来了我叫你。”
云涣什麽都看见了,公司发完声明後,他看了网友的评论,依旧评论两极分化。他还是做不到忽略不好的评论,他太在乎完美了,太在乎别人对自己的评价,他笨拙地想要把自己活成别人眼中期待的模样,却忘了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才是最重要的。
他好讨厌自己,讨厌不完美的自己,讨厌那个敏感内耗的自己。
好累啊,是不是只有离开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如果就这麽走了大概会被指责不孝吧,但在这世间好像没有什麽让他留恋的人或事了,如果说有,那大概是自己的两只猫,还有……对蓝书蘅的回应。
好吧,原来还有。要继续坚持一下吗……云涣思绪正飘浮着,蓝书蘅手上那碗飘荡着热气丶散发着香味的粥拉回了他的注意。按照往常一天一夜没有进食的他肚子早就已经在叫嚣,而这次却一反常态,蓝书蘅把粥喂到云涣嘴边时,云涣没忍住干呕起来。
尽管云涣告诉自己应该要吃点什麽垫一下肚子的,但一看到食物他就没胃口,想吐,很难受。
蓝书蘅把粥放到床头柜上,上手抚摸着他的後背,“难受?不想喝粥你看看其他有什麽想吃的,多少吃一点,不然胃受不了,好不好。”
云涣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客厅,看着满桌食物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没食欲,想吐。
他最终还是强迫自己拿起那半截玉米,像完成一项艰巨的任务。牙齿机械地啃噬,食物在口中被反复咀嚼,却仿佛一团无味的棉絮,难以咽下。吞咽时,食物又像碎石子一样,每一次都要划破他的食道,才肯坠入胃部。吞咽这个本能动作,变成了一场需要调动全身力气的战争。唯有喝水时,液体能顺从地滑入喉咙,带来片刻虚假的“正常”。
云涣吃着吃着就哭了起来,“我是不是很没用啊……怎麽连吃饭都不能好好吃了,你……你会不会嫌弃我,嫌我麻烦……对不起,我不想这样的。”
“不会,”蓝书蘅用坚定的眼神望着他,“云涣,你不麻烦,你从来都不麻烦。你只是生病了,病人虚弱丶需要人照顾这是一件很正常不过的事情,不要苛责自己好嘛。”
“生病吗?我是病人?不行,我工作怎麽办?我要去工作……”云涣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往下落,也像止不住的源泉,一直在流。
“没事的,已经推了。我们先放缓脚步,暂时休息一下,享受生活,找回好状态再去工作,这样才不会耽误大家,对吗?”
云涣地眼神缓慢转动着,现在他的思维已不如从前那般灵活,他需要时间去“缓存”丶去“响应”,他呆呆地点头明了。
蓝书蘅特意特意多安排了些保镖在机场,奈何人还是太多,狗仔丶粉丝丶黑粉……一切想要知道云涣近况的人统统在云涣出现的那一刻围了上来,安排好的保镖在人潮面前宛若螳臂当车,力量有限。
人声嘈杂,但这并不妨碍云涣还是听到了不和谐的声音:
“云涣滚出娱乐圈!”
“云涣可以正面回应一下你和你老板的关系吗……”
“云涣,你爸妈是不是都不要你了……”
……
那些恶毒的问句,像带着倒鈎的铁丝,穿透保镖组成的人墙,精准地鈎进他的耳膜,扎入他的脑髓。粉丝声嘶力竭的“加油”与“我们爱你”,被扭曲成模糊的背景杂音。
在他彻底封闭的世界里,最後响起的,只剩下那句:“云涣,你爸妈是不是都不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