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们将军能跟镇北将军说得上话麽?”
那小校迟疑了一下,点点头:“说得上,我家将军从前也是大帅的亲随。”
妊婋如释重负地出了一口气,说道:“你家将军先是遭了劫,又在边境线丢了一支人马,若我说有法子给他将功补过,他能否替我向镇北将军求情保个人麽?”
“什麽人?”
妊婋回头看了东方婙一眼,东方婙会意也蹲了下来,火折子的光照到了她的脸上,地上衆人也都瞧见了她脸上的黥刑墨印,皆是一惊。
“我这妹妹一时错了主意失手打杀了人,本要押送幽州问斩,我们趁乱逃命来了这里,但是故土难离,又有亲人割舍不下,今日见了你们,兴许能帮我们求一个特赦,仍叫我们回家去。”
那小校听完眼珠子转了两下,若只是寻常失手打杀人,必不会以黥刑押送,这人身上定是背了不止一条人命而且行为极其恶劣,但他见这是一个活命的机会,于是赶忙应道:“这对我家大帅来说不是什麽难事,我家将军这次守城失利,若果然能够将功补过,定会报答你们。”
妊婋面露喜色:“那太好了!”
那小校又问:“你能救我们出去?”
妊婋看了看屋中衆人,表情为难起来:“你们人太多了,我只有把握送一个人离开这里,过两日是北狄的夏祭日,这里的萨满大神要往营州边境线处巡视,为庆贺击败西边小部和营州,还要杀俘虏祭天,你们可以逃出一个人回城报信,派兵埋伏在侧伺机杀出,我到时候趁乱把你们其馀人放了,与你们里应外合,届时取得北狄外寇贼首和中间这片林中的山珍异兽,尽可献与镇北将军和朝廷。”
那小校听得激动万分:“好!即刻放我出去,我定带弟兄们杀回来!”
屋中其馀男兵也跟着一个个兴奋起来,都挣扎着坐起来满眼放光,连连点头。
妊婋跟东方婙对视一眼,掏出一个小匕首,替那小校割断了绳索,带他离开了柴房。
柴房外面一片寂寂,四周灯火俱已灭了,整个部落聚集地似乎已沉睡。
大神徒刚安和茍婕及玄易等人此刻正在暗处,她们看着妊婋和东方婙按照事先留好的林中小路,一前一後将那小校送了出去。
妊婋在前面走了两刻钟,来到一处溪边,流水在月光下泛着星光,她回身对那小校说道:“我们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你顺着这溪边路,走到明早能看到一片红松林,从那里一直往南,两日就能回到营州。”
那小校颇为感动地向她二人作一深揖:“在这危亡关头,还得靠咱们同族人,你们逃亡出来还能悬崖勒马,定是深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
“没错,非我同类,其心必异。”妊婋笑了一下,“请将军上路吧,两日後我们在边境汇合。”
那小校没有留意到妊婋将这话换了个字眼,只是郑重地朝她们再度拱手:“你二人身为女子却心怀大义,如此大功我必如实告知将军,大帅得知也定然欣慰,说不定还许你们配与将官,来日更有享不尽的荣华!”
说完这话他转身顺着溪流往上游跑去。
妊婋和东方婙紧紧盯着他跑远了,才长出了一口气,妊婋搓了搓自己的脸:“差点没绷住,真想给他一脚。”
东方婙也踢了一脚地上的碎石,惊起旁边树梢上的夜鸟扑棱棱飞出来。
夜空中的翅膀扇了几下,很快融入浓黑当中。
玄易站在她们先前议事的圆屋外,看着远去的信鸮轻声说道:“明早营州城外就能收到消息了。”
妊婋和东方婙回来之後,将这夜的事和两日後的安排,跟玄易一起用太平观的密文写给了营州城外的厉媗。
今晚她跟东方婙在柴房里的话,也被隔壁勿吉部的人听去了,他们当中有人懂得中原话,也得知了两日後肃真部萨满大神要往边境去的消息。
就在妊婋放走那营州小校的第二日,大神徒刚安也找了个机会假装看守失误,放跑了一个勿吉部的人。
两日後,肃真部的人绑着一衆俘虏,来到了营州边境线附近。
妊婋和东方婙从东边绕到一处林子里,看到了埋伏在边境线南侧不远处的营州兵马。
这时,肃真部祭天的鼓声缓缓响了起来,悠扬的声音在边境线两侧环绕。
就在第一阵鼓声刚刚结束时,边境线南侧埋伏的营州兵突然杀了出来。
与此同时,埋伏在边境线北侧的勿吉部主力,也朝鼓声响起的方向冲杀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