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州兵马这天势头颇为猛烈,在神台南侧跟勿吉部的人厮杀了一阵後,竟然将战线推到了神台边缘。
这时勿吉部的人也终于解开了铁笼,笼子四边围栏在锁扣被砍断的瞬间同时向後倒去,堆叠在铁笼中的男人重重地滚落下来,其中有勿吉部的俘虏,也有营州的俘虏,只是没穿衣服绑缚着手脚,一时有些难以区分。
他们见地上的人尚有呼吸,只是睡得很沉,于是走上前一边试图叫醒自己人,一边杀起中原面孔的营州俘虏。
正带着人朝这边杀过来的营州小校瞧见勿吉部的人在笼子边杀起自家俘虏,当即大喝一声,挥手让衆人继续往前,很快,凌乱的厮杀步伐一点点靠近那些睡倒在地的俘虏,场面变得愈发混乱。
踩踏与厮杀,仇视与怒吼。
兵相骀藉,血流成渠。
就在双方人马杀得几近失去理智之时,勿吉部首领听手下来报,说周边没有发现肃真部人的身影,他感到有些不妙,恐怕再度中计,于是叫人吹角准备分批後撤以待来日。
撤退的角声才响起来时,北边传来一阵地动山摇,一大群巨鹿和马匹从三里外的丛林里开了出来,四周还跟着数不尽的大狼狗和低空盘旋的海东青。
勿吉部首领回头看去不禁眉心一跳。
骑鹿驱马,飞鹰走犬,整个北狄只有肃真部出行是这样的架势。
她们终于现身了。
正在杀戮的营州兵也听到了北边传来的声音,纷纷举目看去,还以为是北狄人的援军,不禁心生退意,正迟疑间,东边树林中响起一串嘹亮的叶哨声,不多时,营州兵马身後也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响。
那些营州兵闻之一喜,心道定是平州援军到了,于是纷纷回头望去。
站在阵中末尾处的衆人转身细看了片刻,却见後方来军没打军旗,有个什长正要叫人一起去看来者何人,那支队伍已快马来到近前。
那什长看清来人不是友军,还没等喊出声,就被来军打头阵的人用一杆狼牙槊挑飞了头颅。
南北两边的後方来人,同时开到了边境线百步开外,向两边一字排开弓箭射手,朝着方才还在中间厮杀的营州兵和勿吉部衆人齐齐拉弓。
营州边境线上t顷刻之间箭矢如雨下。
那些男人们停下了厮杀,都慌忙弯腰寻找遮挡,可惜原野上根本无处躲避。
片刻後,东边树林中再次响起一串叶哨声,两边射手闻之齐齐住了弓,方才的战场终于安静下来。
南北两侧後来的人马缓缓向中间走来,开始清剿尚有气息的男人。
妊婋在林中见两边人马汇合,将手里的树叶往旁边一扔,跟东方婙二人牵过马,翻身一跃上马往神台方向赶来。
厉媗正拿着狼牙槊挑起地上的尸体翻看有没有躲藏在身下的,又挑了些还算完好的军服,熟练地弯腰扒下来。
前几天她和素罗刹带衆人在营州城南边等消息,又杀了两拨往平州求援的营州兵,昨日收到妊婋的信,为了不惊动营州守军,她们连夜赶山路来到了边境线附近埋伏。
此刻躺在地上的营州男兵,今早往边境线开来时,正好从她们眼皮底下路过。
厉媗正在这边收集军服,擡眼见妊婋和东方婙赶来,笑着朝她们挥了挥手里沾满血的狼牙槊。
妊婋和东方婙来到近前一齐下了马,才跟厉媗打过招呼,妊婋见不远处一堆尸体中有东西在动,她走上前朝那边踢了一脚,忽见前日她放跑的那个营州小校从尸体下面跳了出来,手里拿着刀意欲突围逃走。
那小校见到面前是妊婋和东方婙,不由得先是一愣,又看到不远处有几位身穿萨满袍的女人,随即明白了是怎麽回事,登时大怒,只骂她们是“无耻叛徒”,又指着东方婙的脸说“不该信你这黥面死囚”,骂了没两句话就被东方婙抄起镔铁坤乾钺砍倒在地,嘴里一面吐血一面似乎还在骂些什麽,只是没了声音。
衆人在这边清理了半个时辰,把些躲过箭矢或没死透的杀完,大神徒刚安走上来跟她们商议後面的安排,方才这边小校的骂声她也听到了,她走到东方婙身边,说她们有可以去除黥刑墨记的药膏,只是会有些痛且可能留疤,问她需不需要。
东方婙听完擡手摸了摸脸颊,她从前曾无数次因觉得耻辱而想过要把这印记扣了去,後来她看开了些,只当它是个寻常伤痕,但这次她先是见那些营州俘虏看到她脸上的印记时露出惊骇神色,今日又见那营州小校对着她这印记大受刺激,她不禁感到分外快意,遂对刚安笑道:“不必了,这是我的荣光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