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夜难眠。
鄯州地势险要,又极为偏僻,易守难攻,要拿下此地不算简单。
此次作战,司徒妄他们本就奔着速战速决的计划去的,却没想到对方仗着在此地有粮有人,竟畏畏缩缩地打起了持久战。
即便场场是输,也想要将他们耗死在这儿。
总有弹尽粮绝的那日!
于是,仗打了一场又一场,陈德福常年握兵在鄯州,对此地更是熟悉得不得了,虽战力不足可每次都能带着为数不多的叛兵四处逃窜,然後又死灰复燃。
如今七夕将至,离司徒妄与柳芳菲原定婚期就差两日,看这样子,人定是回不来了。
今日入宫,偶然听起君上与君後唠叨,前方战事吃紧,虽频频传捷,但要想彻底歼敌不是易事。
她站在凤仪殿外听了许久,最後悄摸摸地哭了一场才缓和了心情去陪他俩用膳。
司徒玥与凌画面面相觑,知晓她方才哭过又故作镇定,于是并不当面提及前线战事,只道一切都好,让她勿念。
而後又让张大夫来替她日常诊脉。
因得又喝了一月有馀的药,身子跟前些日子不大一样,张大夫诊脉後又将方子中几味药剔除,替换了几味进去。
再三叮嘱:“柳小姐切莫因无人督视就有懈于用药。老臣按脉一诊,便知究竟。”
凌画挑眉,妄儿传入宫中的每封信里都再三叮嘱她要提醒欢欢坚持吃药。每每见到,她也总是会多提两嘴,欢欢也乖觉,总是点头说晓得。
现下听张大夫的意思是欢欢在这事儿上“阳奉阴违”,那药有一顿没一顿的喝了。
难怪妄儿会将这事儿写在信里数次嘱咐,想来对她的脾性有所了解,知晓她定是不会按时用药的。
当着君上与君後的面儿被拆穿,柳芳菲面露尴尬,连连点头。
说话声儿也娇软许多:“我晓得了。只因酷暑炎炎,汤药出沸过烫,一时疏懒忘了。待记起之时,已是凉透难饮了。”
“身边儿每个人提醒半句?”司徒玥问道。
“难免有疏忽的。”
疏忽的荟如就站在她身後低着头:“……”
总算知晓为什麽当初在黔州时,司徒一提醒自己:小心你家小姐跟着小皇爷学坏。
如今的小姐,真是坏得透透的。
见将矛头指向荟如,柳芳菲才抒出一口气儿。
心下思忖:哪里是药烫亦或凉透,不过是往日有某人哄着骗着,如今却不在左右,那调理身子的念头,也就跟着淡了而已。
在场所有人察言观色,倒不会真的相信问题出在荟如身上。
张大夫起身恭敬道:“柳小姐,容老臣再禀,若欲调气血,望体元复壮,必当定时定数用药才是。若欲有孕,更得多加注意。待小皇爷凯旋,见柳小姐康健,周公之礼不受阻碍,子嗣亦有期待,岂不美事一桩?”
大夫就是大夫,脱口便是子嗣丶周公之礼,毫不避讳。
柳芳菲听得是面红耳赤,司徒玥与凌画却是担忧不已。
不好好儿吃药如何调理身子,不调理身子怎麽能有子嗣,没有子嗣他何时才能将这君上之位扔给司徒妄?
如此一来,他俩将督视柳芳菲吃药这事儿深记于心,每日按时辰遣人前往崔府守着柳芳菲将药喝完才作数。
残暑褪尽,秋意浸骨。
两月有馀,盛夏的流火到秋露凝霜,鄯州的烽火还未彻底平息。
这日,辛怡嬷嬷照例端着温着的药前往崔府,却见清欢苑空无一人,徒留着急徘徊的荟如站在门口。
问询後才得知,柳芳菲何时离开的都不知晓。
仅留下一封书信:闻妄负伤,坐立难安,往视之。途有楚楚老四作陪,毋忧。
信件被第一时间传到司徒玥那儿,凌画拧眉:“定是昨日我俩所言被欢欢听到了。这孩子,定是着急坏了,所以听事儿都听不全!”
司徒妄的确是受伤了。
前两日他已经在鄯州将陈德福彻底剿杀,那些跟随他的士兵也纷纷投降,大获全胜。
许海。
他便是在所有人放松懈怠,返程的路途中窜出来的。抱着必死的决心,能杀一个是一个的想法,悄悄地潜入歇脚的营帐,偷袭了司徒妄。
闭着眼胡乱对着前方砍了一剑。
而後,司徒妄捂着伤口还了他一刀,毙命。
伤口不深,对于他往年受的那些伤更是算不了什麽。
然,所有人都没想到一向神勇,战无不胜的小皇爷竟会被这样一个人行刺,甚至还见血了。于是此事就成了军中笑谈一传十十传百,最後还写入捷报传到了宫里。
原本司徒玥与凌画还在打趣自己这个儿子,在这样的人身上栽了跟头。
却没想到柳芳菲正巧听到,以为司徒妄受了伤,慌慌张张地出宫,寻了楚文灵与司徒四,想要他们二人带她去找人。
起初他们二人定然反对,柳芳菲却是去意决绝。不过,司徒四也按捺不住担心小皇爷的心,答应前往。于是今日天刚亮,三人便快马加鞭往鄯州那方去了。
此时,队伍正往回走。
鄯州地势高,秋日已是漫天飞雪。现下每越过一个山头,身上的衫子便少一件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