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门还是关上了。
但不是在夏油杰转身离开之後,而是在加茂澪轻轻拉住他的手腕丶将他带进了房内。
房门在无声之中阖上,宿舍里的光线比走廊更加昏暗丶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光勉强勾勒出两人的轮廓。
「没想到连夏油老师也会做恶梦呢…。」
加茂澪的语气听上去很无奈,这些特级术师到底是哪里有病啊?一个个失眠做恶梦还要她治丶明明去找家入老师开安眠药不是更好吗?
于是加茂澪没有再试图说服他离开丶也没有再与他争辩,这个人在凌晨五点带着失控的情绪站在她的门前丶还能期待她用什麽话语让他回去吗?
对!她放弃了说服这个人。
随後澪只是沉默地拉着他的手腕,进房後她看了看沙发丶又看了看角落那颗懒骨头…。
忽然之间她有点惆怅,不过也该是时候往前了吧?毕竟自己也决定好了…就也没什麽好纠结的了。
「夏油老师丶你坐沙发吧。」
这是一句淡然的丶不带留恋的丶像是做了什麽决定的…只是听上去莫名哀伤。
而夏油杰并不知道那是什麽意思丶只知道自己获得待在这里的权利,然後看着澪转身走向小小的宿舍厨房丶打开了电磁炉。
「平常看妳不怎麽待在宿舍里丶但房间设备意外很齐全呢…。」这是他第二次来到这里丶只是之前没有那麽仔细看过这里的摆设。
「不过为什麽…除了沙发之外还有坐垫跟懒骨头呢?你们不是都待在熊猫房里玩电玩的吗?」
「啊…那个啊。」澪擡头看了一下丶随即语气温柔了一些:「那颗懒骨头是五条老师的丶不然让他坐在小小的坐垫上…有点不适合。」
「但不是还有沙发吗?」
「沙发…噗哈丶说起来夏油老师还是第一个坐在那张沙发上的人呢。」
「……啊?」
夏油杰微微偏头丶声音里带着一丝探寻,还有几分压抑着的情绪。
但是她没有回头丶似乎不想让人看见此刻的表情,只是倒了些牛奶进锅子里丶小小的火焰亮起丶映在她指尖的肌肤上丶动作没有一丝犹豫,像是在做一件早已习惯的事。
「小时候睡不着丶翔太都会弄这个给我喝。」她轻声说着丶语气淡淡的,像是在随意聊起一件微不足道的往事。
夏油杰的眼神微微一顿,心脏像是被某种细微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加茂翔太。
这个名字丶在他的记忆里是她最深沉的遗憾,是一个他无法触及丶却又无法忽视的存在。
可现在她却这麽平静地说出来了,不是怀念丶不是悲伤,而是一种…近乎理所当然的情绪。
夏油杰没有说话丶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将温热的牛奶倒进杯子里丶然後转身走回他身边,把杯子递给他。
「以前我是不让五条老师碰这张沙发的。」
「为什麽呢?」接过马克杯丶徐徐的温暖穿过陶瓷递给了他。
「因为我不希望有其他人的味道沾上去。」
她有些苦涩地笑着丶然後一脸无所谓地坐在他身旁,双手捧着马克杯抵在唇边有些发笑:「虽然宿舍里的东西是学校配的丶不过…对我来说这是翔太留下的…最後的东西了。」
「我的太刀上已经没有他的咒力了丶沙发上或是被褥上早就没有他的味道跟温度了,只是我…单方面的希望能留下些什麽丶单方面希望那些不要被谁给取代。」
「但我也是最近才发现丶其实那也没意义,因为还是会有新的回忆出现丶还是得要向前走。」
「……是因为悟吗?」
澪偏过头看向他:「嗯?不是喔。」
「要我去创造新的回忆的丶不就是夏油老师你吗?」
「啊!」她忽然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什麽丶轻轻笑了一声:「虽然翔太给我喝的有加糖,但夏油老师不喜欢甜口丶所以你的那一份我没加喔!」
她都记得。
他的喜好丶他的习惯丶他说过的话丶他的所有细节她都记得。
夏油杰低下头,视线落在那杯温热的牛奶上丶手指微微收紧了一瞬丶然後才顺着喝了一口,热度透过陶瓷杯壁传递到掌心丶那种温度让他莫名地想笑。
他该说什麽?说她这样不公平吗?明明话语间带着疏离,却又做出这种让人无法忽视的事。
说她太狡猾吗?明明一直在拉开距离丶却又让他在凌晨五点喝着她亲手准备的东西,然後告诉自己丶他是特别的丶他能够拿到五条悟没拿过的东西…。
夏油杰抿了抿唇丶最後只是浅浅地笑了一声,轻声道:「…妳还真是会拿捏人心啊丶澪。」
她没有回应丶只是安静地坐在他身旁,侧头看着他丶眉眼间一片平静。
「快喝吧丶夏油老师。」
这是一个莫名的夜晚丶但她没有强迫他开口丶也没有再追问他为什麽来?澪只是陪着他丶在这个失眠的凌晨,像是在陪伴一场无声的失控。
夏油杰垂下眼,指腹轻轻摩挲着杯壁丶最终还是没说什麽丶擡起杯子又抿了一口,无糖的热牛奶带着淡淡的奶香丶温热地滑过喉咙落入胃里,安静而温和。
这个夜晚,他不知道自己想从她这里得到什麽?可至少此刻丶他终于感受到了一点点…可以停下来的理由。
「妳明明可以直接拿现成的水给我喝丶却还特地热了牛奶。」
澪只是伸手拨了拨额前的头发,语气轻描淡写:「毕竟老师的状态丶不像是只需要喝杯水就能好好睡的样子。」
「嗯~简单来说夏油老师其实也需要人家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