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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孤雁衔金破重围（第1页）

孤雁衔金破重围

机会，终于在贾母出殡前一日的深夜来临。

这一夜，是“伴宿”之期，亲眷子侄需在灵前彻夜守灵。到了后半夜，灵堂内，只剩下一些远支的亲眷和强打精神的仆役，以及跪在灵柩最前方、如同石雕般一动不动的鸳鸯。

夜色深沉如墨，灵堂内烛火摇曳，将人影拉得长长短短，如同鬼魅。外面刮起了大风，吹得白色的帷幔猎猎作响，更添几分凄凉与诡异。

鸳鸯悄悄抬起了头。她仔细观察着四周。守夜的人大多耷拉着脑袋，打着瞌睡。时机终于到了！

她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先假装因跪得太久，双腿麻木，需要稍稍活动一下。她慢慢地、极其轻微地挪动着身体，出一些细碎的声响。四下见无人注意，她才用手撑着地，艰难地站了起来。由于长时间跪拜，她的双腿确实酸痛无比，这倒为她提供了完美的掩护。

她步履蹒跚地走到灵堂一侧，对一个值守的婆子低声说道：“妈妈，我……我内急得紧，去去就回。”

那婆子正困得东倒西歪，含糊地应了一声，胡乱的摆了摆手。

鸳鸯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连忙低着头，快步走出了灵堂。一出大门，冰冷的夜风扑面而来，让她打了个寒颤，却也让她的头脑更加清醒。

她并没有往茅房的方向走，而是拐进了一条通往大观园后角门的偏僻小径。这条路，她平日里常走，最为熟悉不过。夜色成了她最好的掩护。她尽量贴着墙根，借助树木和假山的阴影潜行，脚步轻得如同狸猫。耳朵却竖得高高的，警惕地捕捉着周围的任何一丝动静。

然而，就在她快要接近后角门时，前方忽然传来了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和压低的交谈声！

鸳鸯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她迅闪身，躲进了一旁一座巨大的太湖石后面，屏住了呼吸。

只见两个提着灯笼的人影，从角门方向走了过来。借着昏暗的灯光，鸳鸯看得分明——那两人，竟然是王夫人的心腹周瑞家的！和她那个在二门上当差的女婿冷子兴！

“妈，您说这事儿靠谱吗？这深更半夜的……”冷子兴的声音带着一丝疑虑。

“闭嘴！小心隔墙有耳！”周瑞家的厉声打断他，声音虽然压低，却透着一股狠厉，“太太吩咐了！今夜灵堂人多眼杂，正是动手的好时机！那鸳鸯小蹄子，肯定把钥匙藏在身上！等会儿我去灵堂绊住她，你带两个信得过的人，悄悄摸进她房里！务必把钥匙给我搜出来！老太太的柜子……里面的东西……可不能再落在外人手里了！”

轰隆！鸳鸯只觉得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响！王夫人果然贼心不死！而且竟然如此迫不及待！就在老太太灵柩还未下葬的今夜就要动手！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传遍了鸳鸯的全身！她死死地咬住嘴唇，才没有惊叫出声。不行！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她必须立刻离开这里！现在！马上！

她看着周瑞家的和冷子兴朝着灵堂方向走去，心中焦急如焚。后角门是不能走了，那里肯定有他们的人把守。现在唯一的出路，只有……大观园西南角那一处因靠近厨房杂院、平日少有人迹、且围墙较矮的偏僻角落！

念头一定，鸳鸯不再犹豫。她趁着那两人走远，立刻从太湖石后闪出，朝着相反的西南方向，足狂奔！她也顾不得隐藏行迹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跑！快点跑！在被抓住之前，跑出这个吃人的地方！

夜风在她耳边呼啸，冰冷的空气呛得她肺部生疼。粗麻孝服被树枝刮破，露出里面单薄的中衣。脚上的软底孝鞋早已被露水打湿，每一步都又冷又滑。但她不敢停，也不能停！

果然，没过多久，身后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站住！前面什么人？快站住！”是巡夜的家丁！显然，周瑞家的已经现了她不在灵堂，派人追来了！

鸳鸯的心狂跳不止！她拼尽全身力气，朝着记忆中的那个角落冲刺！快了！就快到了！

终于，她看到了那处矮墙！墙下堆放着一些废弃的柴火和破旧的花盆。她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手脚并用，踩着那些杂物，奋力地向上攀爬！指甲在粗糙的墙砖上划出血痕，她也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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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刚刚爬上墙头，准备翻身跳下时——“嗖！”一支冰冷的弩箭，擦着她的耳边飞过，深深地钉在了她面前的墙头上！箭尾兀自嗡嗡作响！

“再跑！下一箭就射穿你的腿！”身后传来家丁凶狠的威胁声！

鸳鸯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但她回头看了一眼那越来越近的火把光芒，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不能被抓回去！死也不能！

她闭上眼睛，心一横，不管不顾地朝着墙外那一片未知的黑暗，纵身跳了下去！

“噗通！”身体重重地摔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一阵剧痛从脚踝传来，她几乎晕厥过去！但她强忍着疼痛，挣扎着爬起来，辨认了一下方向，一瘸一拐地、拼尽全力地朝着竹影轩的方向奔去……身后，贾府那高大的围墙和隐隐的叫骂声，渐渐被无边的夜色所吞没。

她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眼前出现了那盏熟悉的、在寒风中微微摇曳的“竹影轩”灯笼时，她最后一丝力气也耗尽了。她扑倒在那扇紧闭的黑漆木门上，用尽最后的意识，抬起手，虚弱地叩响了门环……然后，便彻底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竹影轩的夜，向来是宁静而安详的。不同于荣国府那种即使深夜也潜流暗涌的压抑，这里只有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偶尔夹杂着一两声遥远的犬吠。书房内，一盏琉璃绣球灯散着柔和的光晕，林黛玉身着一件月白色软缎寝衣，外罩一件湖蓝色绫缎披风，正坐在窗下，对着一卷《庄子》出神。几日来，她总觉得心神不宁，仿佛有什么大事要生一般，夜不能寐。

突然——“咚！咚！咚！”

一阵急促而虚弱的敲门声，如同擂鼓一般，猛地打破了夜的宁静！那声音不像是寻常的访客，倒像是垂死之人用尽最后力气的挣扎！

黛玉心中猛地一悸！手中的书卷“啪”地一声掉落在地上。她霍然起身，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紫鹃！紫鹃！”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急声唤道。

睡在外间的紫鹃也被惊醒，披着衣服匆匆跑了进来，“姑娘，怎么了？”

“外面……外面有人敲门！快去瞧瞧！”黛玉指着门外，心跳莫名地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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