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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铁腕重整挽天倾（第1页）

：铁腕重整挽天倾

探春的归来，如同一道凌厉的闪电，劈开了贾府上空积郁已久的阴霾。她那三条斩钉截铁的规矩，如同三道无形的枷锁，瞬间勒紧了府中所有蠢蠢欲动的人心。聚将鼓的余音尚未散尽，一场雷厉风行的整顿风暴，便已席卷了这座千疮百孔的府邸。

荣禧堂东厢房，被临时辟为“议事厅”。探春端坐于一张铺着素锦的紫檀木书案后，案上堆满了从账房搬来的历年账册、契约文书。她褪去了旅途的风尘，换上了一身极为利落的蟹壳青暗纹杭绸褙子，头一丝不苟地绾成一个圆髻，只簪着一根素银簪子。脸上未施脂粉，却因连日的操劳而更显清瘦，唯有那双“顾盼神飞”的眸子，此刻锐利得如同鹰隼，扫视着下方垂手侍立的一众管事仆妇。

空气凝重得仿佛要滴出水来。没有人敢大声喘气。

“吴新登家的。”探春拿起一本账册，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这去年重阳节采买各房用度的账目，我记得当时批的是二百两银子。为何账上记的是二百八十两？多出的八十两，作何用途？”

吴新登家的浑身一颤，脸色瞬间煞白，支支吾吾地答道：“回……回三姑娘……许是……许是当时物价涨了……或是……或是记错了……”

“记错了？”探春冷笑一声，“啪”地一声将账册摔在案上！“我看是你的心‘记错了’！来人！去库房将去年重阳的采买清单和市价簿子给我拿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山珍海味，能值这八十两！”

立刻有家丁应声而去。吴新登家的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三姑娘饶命！是……是奴才猪油蒙了心！奴才愿意赔出来！求三姑娘开恩！”

探春看也不看她，目光转向另一个管事：“林之孝，后街杂物院清点得如何了？”

林之孝连忙上前，恭敬地递上一本册子：“回三姑娘，已经清点完毕。共少了紫檀木大插屏两架，半旧官窑瓷器十件，还有……还有一些零碎木料。”他顿了顿，低声道：“据看守的婆子说……前些个日子……常见环三爷身边的钱槐在附近转悠……”

“贾环？”探春的眼中寒光一闪！她早就料到这个庶出的弟弟会趁火打劫，却没想他竟如此胆大包天！“好！很好！”她的声音冰冷得如同数九寒冰，“林之孝，你带几个人，现在就去把钱槐给我‘请’来！记住，是‘请’！不要惊动环三爷。”

“是！”林之孝领命而去。

处理完这两件急事，探春又拿起一叠借据。这是薛宝钗经手、林修然判决需归还贾家的部分财产清单和债务凭证。她的眉头紧紧皱起。这是一块最难啃的硬骨头。薛家是皇商，树大根深，即便有判决在手，想要让他们乖乖吐出来，也绝非易事。

她沉思片刻，对侍立一旁的贴身丫鬟侍书吩咐道：“侍书，你亲自去一趟通政使司林大人府上，递上我的名帖。就说……贾氏探春，恳请林大人念在昔日同府之谊，予以方便，派一两位熟悉刑名钱谷的书吏过来，协助厘清这些账务并督促执行判决。”她知道，单凭贾家现在的力量，根本无法与薛家抗衡，必须借重林修然的官威。

侍书领命，匆匆而去。

随后，探春又接连处理了几桩积压的事务——裁撤冗余仆役，放少量遣散费，让其自谋生路，以减轻府中负担；整顿厨房采买，杜绝浪费；甚至亲自去看了看依旧痴痴傻傻的宝玉，嘱咐袭人好生照料，并从自己带来的体己中，拨出一笔钱，用于宝玉的医药饮食。

她的每一项决策，都快、准、狠！思路清晰，条理分明，完全没有寻常闺阁女子的优柔寡断。短短日的工夫，整个贾府二房的风气便为之一肃！虽然依旧破败，但那种令人窒息的混乱与绝望感，却被一种紧张而有序的气氛所取代。下人们再也不敢偷懒耍滑，更不敢偷盗财物，因为这位三姑娘的眼睛，实在太毒！手段，也实在是太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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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探春的脸上，却不见丝毫喜色。夜深人静时，她独自一人坐在灯下，翻阅着那些触目惊心的账册，越看，心越沉。贾府的亏空，远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得多！不仅薛宝钗掏空了大半，王熙凤在时留下的烂账更是不计其数，再加上贾赦贾珍等挥霍无度留下的债务……即便她追回薛家那部分，即便她将府中用度压缩到极致，也仅仅是杯水车薪，根本不足以偿还所有债务，更别提重振家业了。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她纵然有通天之能，又如何能填补这无底的窟窿？她的力挽狂澜，或许…终究只能是一场悲壮的挣扎，延缓这个家族最终崩塌的时间罢了。

但，她没有时间悲伤，也没有资格放弃。她只能咬紧牙关，继续前行。因为她知道，在她的身后，是父亲那最后一点微弱的生机，是这个家族最后一点残存的体面。

这一日，她正在核对田庄地契，试图找出一些尚可产生收益的资产时，侍书匆匆进来禀报：“姑娘，林大人府上派来的两位书吏到了，正在花厅等候。”

探春精神一振，立刻放下手头工作：“快请！”她整理了一下衣襟，深深吸了一口气。与薛家的博弈，即将正式开始。这或许是…她为这个家，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无论成败，她都必须…竭尽全力！

探春的铁腕与雷厉风行，如同一剂猛药，暂时遏制了贾府二房这具垂死躯体的进一步溃烂。府中秩序初步恢复，仆役各安其职（至少表面如此），账目清查与追索薛家财产的艰难谈判，也在林修然派来的书吏协助下，艰难地推进着。然而，探春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却丝毫不敢放松。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不过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一场注定失败的防御战。贾府的根基已朽，倾覆只是迟早的事。她所能做的，仅仅是在这最终的崩塌到来之前，为这个家，为某些人，尽可能多地保留一点火种，一点体面。

而这“火种”，在她看来，不在那痴痴傻傻的宝玉身上，也不在那阴郁狭隘的贾环身上，更不在自己这个已经出嫁的女儿身上。唯一的希望，便落在了那个年幼、沉静、在母亲严格教导下刻苦向学的侄子——贾兰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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