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聊息就笑了,赞了一句,“孺子可教。”
蹲下来,金贵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叫他去换一身衣裳,又说:“没人动得了你。”
沈微就在一衆敢怒不敢言的目光中,坦然地,得意地,完好无损地回去了。
那些长老自然不肯,呼嗵嗵跪了一地,大有一种不将大逆不道的人严惩就撞死的错觉。万聊息甚至有些闲适。直到沈微将一衆犯了规矩的弟子带到殿上,其中不乏有长老的子辈。
“孽障!你有何资格去抓人?”长老胡须气得抖起来,皱皱巴巴的面上像是扭曲的面团。
“他是不系舟长老,为什麽没有?”万聊息贴心得很,补了一句,“要问什麽时候是的,就在刚刚。”
这话一出,不仅长老惊地说不出话,气得一副倒头就死的样子,就连沈微都惊住了,他本是听命万聊息的话,也没想到现在。
万聊息全然不顾他们死不死活不活,走到沈微面前,道:“该怎麽处理就怎麽处理,罚也好,杀也好,叫他们听话些。”
沈微走到她的面前,无异于是一把好刀找到了好主人,他什麽都可以做,而万聊息什麽都敢做。
被沦波舟下的一群人仇恨是必然的,可顶多的就是又将他抓到惩戒院说一顿,总也动不了他。
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嚼他的肉吸他的血,可毫无办法。
万聊息喜欢他一天,他就得意,就毫不顾忌的一天。这种无上的喜欢,既是沈微的刺刃,又是沈微温存的怀抱。
他将哪些人沉入不系舟下的时候,心中交织的是快慰和雀跃。那些人也并不会去恨万聊息,他们恨得只有沈微。
而沈微享受这样的恨。
她们玩过一个游戏,是人间的捉迷藏,两个人的捉迷藏。
沈微在庞大的天上宫阙躲藏,躲在了一个人蜷起来那样大的金玉箱子里,他睁着眼睛,目光透过空隙,心潮澎湃地想,只要你找到我,我就……
越来越近的脚步,微风拂过裙摆细微的声音,他口中干涩,心中焦虑。
万聊息却没有掀开箱子,而是坐在了箱子上,曲起指节敲了敲金玉箱子,箱子婉转地发出闷响,她像是叩问的小孩子,笑着和他说:“我把你锁起来吧。”
沈微晕头转向,看见她垂下来的赤红的裙摆,裙摆上是他绣上去的云纹。
金玉箱子有些小,万聊息坐在上面晃了晃腿,说:“我再找个大些的。”
沈微沉沉地喘气,箱子里的温度渐渐攀升,快要把沈微憋死,或者溺死。
万聊息一下子打开金玉箱子,灼热的气息蜂拥着离开,只剩下沈微蜷缩在金玉箱子里,他又在冷却下来的时候,看见了另一个值得他欢愉的东西。
是万聊息眸子里的兴致盎然。
他的思绪停滞下来,低头一看万聊息,小声道:“这是不是很像,我们的那个金玉箱子?”
万聊息知晓他在说什麽了,“怎麽不说像是棺材呢?”
棺材。
棺材也很好,沈微心想,她的一句话就已经将他杀的片甲不留,清冷的月色下,他却受到了疼,受到了乐。
万聊息擅长一刀毙命,也擅长乘胜追击,非要把人打的毫无反抗之力。
金锁盘窝着一只小狗,小狗的脖子就是那个锁扣,倒映着霜白的月光,万聊息披着大氅坐在箱子上,看着茶胭从青红观里走出来。
他见到了万聊息,就小跑过来,站到万聊息的面前,“嗯?你怎麽不睡?”
“你不也没睡?”万聊息在箱子上一下一下晃着腿,“你找我?”
茶胭“唔”了一声,环视了一下四周。万聊息指了指车轼的位置,他就坐了上去,将自己的衣裳摆好,衣摆弄成一朵花的样子,才继续说话。
“青红观里的砖石,有许多都不是普通的土石,是骨灰。”
“所以,我睡不着。”茶胭向前跪着膝行了两步,在刚刚进入车内的时候,停下,“就想着来找你,说说话。”
可,万聊息依然坐在那个箱子上,一条腿盘起,一条腿垂下来,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抽离感。
“骨灰?”这个青红观,一路都很奇怪。万聊息反而觉得用骨灰做砖石也不算奇怪,“在哪里?”
“就在脚下。”
那些骨灰做的灰砖石,雕刻着精巧华丽的花纹,被千人万人踩在脚下,跪在膝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