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也将自己推算了进去,数不清的因果线中,奔流不息的时间中,只有一个天道可以活。
祂的指尖点在万聊息的眉心,眼前便犹如日月共降,模模糊糊听见祂的话。
“藤蔓原本是想将你困在幻境里,只是因果时间重合了,秩序不稳,反倒将你送到了这里来。”
一点白盈盈的光落在了万聊息的心口,她茫然地抓握了一下,指尖碰到了天道如水冰凉的袖子,祂叹息道,“好孩子,替我带句话给知融,就说……”过了之後,又道,“算了……”
晃人眼睛的白光照的万聊息睁不开眼睛,她擡起手臂,压在眼睛上缓了一缓,片刻後才放下来,侧头一看。
原来是,帐子里的夜明珠,好大一颗!
就悬挂在床头,坠扯的帘子歪歪斜斜,下一刻就要连纱带人的埋起来。
万聊息张手,那颗夜明珠落在了她的手里,压得她的手往下坠,她面无表情地改用两只手捧着,赤脚从床榻上下来。
这处殿宇应该是金雀台的,博古架上摆着各样式的奇珍异宝,青玉砖连绵,红绿瓷釉的鹤鸟香炉吞云吐雾,香烟绵长,安神抚魂。
一处很显眼的是对床的小紫檀木的窗,两张床那麽宽,两人高,没有挂帘,亮堂堂地照着光,床底下摆了罗汉床,是万聊息喜欢的样式。
她踩着罗汉床推开窗,白玉京下雨了,细细如针冷冷如风的秋雨,满山湿漉漉的浓浅绿色晕染开来,又能直白地看见占据一席之地的杏花和梨花,雨敲打窗棂,香吻熏屋檐。
还差盏茶。
“怎麽踩罗汉床了?”知融手里捧着一个黑漆承盘,盘子里果然放着茶具,还有月白春瓶里的茂盛的杏花梨花,犹垂着露水。
万聊息下来坐好,看知融把黑漆承盘里的东西摆好,才将捧着的夜明珠放在盘里,砸出了清脆的一声响,惹得知融直笑。
“天杀的,就知道是你祸害我。”万聊息见到知融就安心了,扑过去挠她,没好气道,“这麽大,你挂我帐子上,嫌我活的长啊!”
“这麽大呢!别人要,三请四求的,我都舍不得给呢。给你做个床帐子的摆件,你还怨我了。”知融扭过身,擡手挡住她的手,又被万聊息挠脖子,两人闹得气喘吁吁。
两人躺了一会儿,万聊息拍了拍知融,喊她起来,“去泡茶啊,哪有让旁人等你泡茶的道理?”
知融嗤笑,却还是泡茶去了,“也没见你来白玉京客气啊。现在客气上了。没喊你给我泡就好了,还催上我了。”
她和万聊息泡茶没有知合和沈微讲究,水一进去,等茶色进了一杯子,就喝了。
万聊息摆弄了一下春瓶里的杏花梨花,“新采的?”
“嗯,知道你要醒,采来给你瞧瞧,去去闷儿。”知融推了一盏给她,笑着问,“如何?这殿宇都照着你的喜好来的,可还喜欢?哪里不满意,你就自己改。”
“满意得很。”万聊息赞她眼光刁钻毒辣,赞得人往她怀里塞师兄做的蜜饯,“我睡了多久?”
“四天。”知融道,“吓死我了。我找了好久,看见你倒在那边,去探你灵识,你同那些进幻境的人一样,我又找了易雾尔。他说,那藤蔓神通没有那样厉害,困不住你,一月左右,你就醒了。”
原来真的只是为了拖延时间,万聊息想,她在那边有两天,到了这边却睡了四天,看来那边的因果线真的在重合这里的因果线。
“怎麽了吗?”知融见她愁眉不展,伸出手抚平她的眉头,“与我说说。”
万聊息全盘托出,知融听完之後,沉默良久,久得听见窗棂上飞来几只小鸟,蹦蹦跳跳地躲雨。
“宝宝……”万聊息握住她的手。
“我见过我母亲。”知融也反握住她的手,笑着道,“她嘛,她很有主意,什麽都好。做什麽都精彩,人间还流传她的传说呢。”
“至于天道,我也不知道叫祂什麽,祂也很好。”
万聊息倒是懂知融的烦恼,天道无有性别,称呼着实令人恼火。
心满意足收到了知融的一个爆栗,万聊息才收回天马行空的想法,“沈微呢?”
“沈微仙君比你早醒一些,被师尊拉过去坐镇枕水镇,他去的时候一步三回头。”知融想到了那个依依不舍的场景,笑眯眯道,“我就说,了了多大了呀?还离不开人?”
她眼珠子圆溜溜一转,调侃人家,“啊,原来不是了了离不开人,是沈微仙君啊。”
羞臊的人家脸红了,扭头要走,又舍不得转过来看看,才肯走。
她师兄知合捏了一把知融的脸,又爱又恨,怪道,“真是嘴巴闲。”
“你醒了,我与他说了,我陪师兄去替他,他一会儿就来。”知融拍拍衣裳,万聊息送她到门口,她挥挥手,一头钻进了不远处知合的伞下,又挥挥手,才走了。
万聊息靠在门边,雾茫茫的远处果然划过一道剑影,沈微下来,来不及收剑,就要往里走,一擡头瞧见万聊息笑盈盈地看他。
不知看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