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遍遍一遍遍
到了晚上,季祈年看着窗外亮起的万家灯火,忽然想起好像有两三周没回家吃饭了。他踢了踢旁边正在刷手机的林杳杳的鞋尖:“你晚上没其他事吧?”
林杳杳头也没擡:“干嘛?”
“回家吃饭。”
他说得理所当然。林杳杳这才擡眼看他,在脑子里数了下日子,嚯!半个月没回去了:“又拉我当挡箭牌?”
“什麽挡箭牌?带你回家吃点顾女士拿手好菜。”季祈年已经站起身拿外套,“赶紧的。”
季祈年开车带她回去。他刚拿出钥匙,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系着围裙的顾惜出现在门口,看到风尘仆仆的两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第一反应就是擡起手,一巴掌拍在了自己儿子胳膊上。
“哎!妈你干嘛。”季祈年猝不及防,疼得龇牙咧嘴。
“干嘛?”顾惜柳眉倒竖,开始数落,“臭小子!你还记得有这个家啊?电话不打一个,人影也见不着!我还以为你被外星人抓去做研究了呢。”她越说越气,又忍不住拍了他一下,“之前怎麽跟你说的,每周带着杳杳回来吃一次饭,你回不回无所谓,我都多久没见到杳杳了。”
她说着,心疼地拉过林杳杳的手,上下打量:“你看看,我就说没人看着不行!我看杳杳都瘦了,是不是每天吃外卖瞎对付了?”
林杳杳在一旁看着季祈年挨训,幸灾乐祸地偷笑。不过看在他下午贡献了仔仔棒和别别扭扭的“肯定”的份上,她就勉为其难帮帮他好了。
她连忙亲热地挽住顾惜的胳膊,自然而然地夹了个嗓子开始撒娇,声音又甜又软:“哎呀顾姨~我没瘦,昨天刚上过称,还重了一斤呢。”她晃着顾惜的胳膊,“而且季祈年最近是真的比较忙,不是故意不回来的。”
顾惜脸色稍霁,但还是狐疑地瞥了一眼自己儿子:“真的假的?”
“真的忙!”林杳杳赶紧解释,小嘴叭叭的,“他和贺立川还有另外一个学长组队参加了MCM(美国大学生数学建模竞赛),明年一月底就得比赛了。”
她顿了顿,努力回忆着贺立川偶尔抱怨时提到的词:“而且他们组的数值模拟好像卡住了,流体动力学方程那块总出问题,他这几天天天泡在实验室和图书馆查资料丶改代码,头发都快薅秃了,对吧?”她用手肘撞了一下季祈年。
季祈年:“……”
顾惜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不太明白具体是干嘛,但“机器学习”丶“数值模拟”丶“流体动力学”这些词听着就挺像那麽回事儿。她脸上的怒气彻底消了,转而变成了一点心疼和骄傲,嘴上却还是嗔怪:“那也不能不吃饭不回家啊……行了行了,快进来洗手吃饭,我今天炖了排骨汤,正好给你们俩都补补。”
成功过关!林杳杳偷偷朝季祈年抛去一个“快感谢我”的眼神。
季祈年看着她那副得意的小模样,又听着她刚才那些半懂不懂却说得头头是道的“专业汇报”,嘴角忍不住向上弯了一下,极其小声地丶快速地说了一句:
“真棒。”
事实上,林杳杳那番话并非完全胡诌。季祈年这段时间除了乐队排练,确实大部分时间都投入到了MCM中。
他的数学物理天赋在高中竞赛圈里就小有名气,一进大学就被负责科创竞赛的老师盯上了。老师极力推荐他参加这项极具挑战性的国际赛事,认为他是为学校争光的好苗子。
季祈年自己也有兴趣,便拉上了拥有强大编程能力的贺立川,又通过老师联系了一位大三丶以英语写作和逻辑见长的学长,三人组成了队伍。
于是,过去几周的晚上,季祈年基本一头扎进图书馆或实验室的电脑前,眉头紧锁,对着满屏的天书般的微分方程和算法代码较劲。
林杳杳有几次晚上去月湖景,都看见他对着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推导过程发呆,或者对着运行不出预期结果的程序爆一句粗口。旁边的贺立川也差不多,常常哀嚎:“这模型怎麽又不收敛啊,年哥!救命!”
她才知道,原来那个在舞台上冷峻又游刃有馀的贝斯手,也会被数值模拟的诡异误差和论文摘要的英语表达搞得焦头烂额,恨不得真去薅自己的头发。
所以,她对顾姨说的“数值模拟卡住了”丶“天天泡在实验室和图书馆”,几乎就是季祈年这段时间的真实写照,只是稍微进行了一点艺术加工。
这也让她的说辞听起来格外真实可信,成功拯救季祈年于水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