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不许变
尹夏这会儿脑子半醉半醒,饭桌上喝的红酒加上果酒的後劲混着包厢里热闹的气氛,让她思绪有点飘。她看着刚放下话筒丶一脸云淡风轻的季祈年,又瞥见旁边脸颊泛红丶眼神都有些迷离的林杳杳,脑子里忽然闪过前两天微信聊天的片段。她八卦地问最近进展如何。
林杳杳回复她:【感觉就差那临门一脚了。他肯定也喜欢我,但我不知道他在等什麽。】
回忆结束,尹夏的脑子里此刻只剩下金光闪闪的四个大字:临丶门丶一丶脚。当事人不着急,她急啊,她来帮他们踹两脚好了。
她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她一把抢过贺立川手里当玩具耍的另一个话筒,用力清了清嗓子,成功吸引了全场的注意。
“安静一下安静一下。”她挥舞着话筒,目光灼灼地看向季祈年,又扫了一眼明显状况外的林杳杳,露出了一个“看我表演”的笑容。
“季祈年唱得非常好听~”她先是像个领导般肯定了一句,然後话锋急转直下,单刀直入,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包厢:“接下来让我们欢迎林杳杳带来《有可能的夜晚》!”嚎完这一嗓子,她把话筒塞到林杳杳手上,又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划拉了两下屏幕切换歌曲,然後就倒在旁边沙发上不省人事了。
林杳杳被尹夏这一连串操作搞得有点懵,竟也没有推脱反抗。
她慢悠悠地把话筒举到嘴边,另一只手还无意识地放在膝盖上,轻轻跟着前奏打起了拍子,乖巧地等着进入歌曲的主歌部分。
季祈年看着她这副与平时张扬模样截然不同的温顺姿态,心里还有些诧异。这家夥今晚怎麽这麽……听话?
他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她面前那瓶粉色的果酒,之前还是满瓶,这会儿竟然大半瓶都没了。他眉头微蹙,长手一伸,轻易地将那漂亮的玻璃瓶捞了过来,指尖触及瓶身,还能感受到一丝她留下的馀温。他低头瞥了一眼标签上的酒精度数——13%。
季祈年眼神一凝,刚刚唱歌的时候没好意思看她,这会儿仔细看,只见她乖乖坐在那里,脸蛋红扑扑的,眼神比平时要湿润朦胧一些,带着点懵懂的微醺状态,安安静静地等着唱歌。
估计是第一次喝,难怪……
他心里顿时了然,又有点好笑,难怪这会儿这麽乖巧,问都不问就被尹夏拽起来唱歌。这酒後劲不小,以她这喝法,可能是有点上头了。
就在这时,前奏结束,林杳杳跟着屏幕上的歌词,轻声唱了出来。因为那点酒意,她的声音比平时甜,带着点不自知的黏糊,像裹了层甜甜的糖霜,轻轻敲打在耳膜上:
“当你突然看我的时候,
当话语开始多馀的时候,
当心慢慢靠近的时候,
这时天刚好黑了…”
季祈年握着那冰冷的酒瓶,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和专注唱歌的侧影,听着她因为这意外状况而变得格外柔软的歌声,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包厢里暧昧的灯光和音乐,混合着她身上淡淡的果酒香气,仿佛构成了一张无形的丶柔软的网。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身体更放松地靠进沙发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瓶上她刚才触碰过的地方,目光始终没有从她身上移开。
而那首《有可能的夜晚》,还在温柔地继续。
“无需言语,
无尽浪漫,
无限可能的夜晚…”
季祈年还沉浸在那份因她微醺的乖巧和柔软歌声而滋生的微妙情绪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酒瓶。
然而,这份旖旎并没能持续多久。
在季祈年第三次推开林杳杳怼在他鼻孔下面的话筒时,他才终于分神注意到,大屏幕歌曲名字的下面,还跟了几个几乎要被忽略的小字——(半DJ版)。
就是那种前面是温温柔柔的原版原调,後面是差距比贺立川小时候被村头大白鹅撵了三里地还大的丶燥热上头的DJ版。
季祈年真想找找林杳杳身上是不是装了了什麽情绪切换开关,怎麽做到从刚才的乖巧绵羊,瞬间变成现在这个举着话筒步步紧逼的“悍匪”的?
之前还笑他喝醉了抱着楼下的猫讲一夜的星系演化史。现在想想,也总好过她这个喝醉了,非要拿话筒怼人鼻孔丶逼人接歌的吧?
第四次了。
那带着她掌心温度和……他鼻尖触感的话筒,又执拗地递到了他面前。
季祈年看着林杳杳近在咫尺的丶红扑扑的丶写满了“快唱!”的脸,深吸一口气,侧了下身子,试图寻找场外援助。他擡头向另外一边看过去——
哦,完了。
宁言和宋凌已经被尹夏和贺立川那两个酒疯子一左一右地拉了起来,正被迫跟着震耳欲聋的DJ节奏,手脚极其不协调地跳着某种疑似“四小天鹅”的诡异舞蹈。看着宁言和宋凌往日还算温和从容的面庞,此刻已经僵硬成了两张生无可恋的扑克脸……
季祈年沉默地收回视线,重新看向眼前执着于他鼻孔的林杳杳。
行吧。
他居然觉得,相比之下,林杳杳这种单纯物理层面的攻击行为,他好像……还能接受。
就是鼻孔,微疼。
他认命地丶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纵容,接过了那个饱经风霜的话筒。
“让蜡烛代替所有灯,
让音乐代替话语声,
此时无声胜有声,
如果要我开口,
只能说一句话,
让我成为你的有可能。”
半个小时後,林杳杳体内那股由果酒和音乐混合催生出的狂热能量似乎终于耗尽。她像一只电量告罄的玩偶,软软地瘫倒回沙发里,眼皮开始打架,嘴里还无意识地嘟囔着含糊的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