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林杳杳都正襟危坐,内心警铃大作,做好了被季祈年秋後算账丶或者至少被调侃一番的准备。她连怎麽狡辩……不对,是怎麽解释的草稿都在心里打了好几遍。
谁知道季祈年竟然一句话也没说。
二十分钟的车程,车厢里除了引擎的低鸣,就只有车载音乐舒缓流淌的声音。林杳杳是第一次听这首歌,旋律轻快,是首小甜歌,但歌词却让她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耳朵尖悄悄红了起来——
“想要问你,
信不信我的爱,
不是谁都能保护你,
因为爱…”
“如果你问信不信有真爱,
我只能说,
试试看,我的爱…”
林杳杳偷偷用馀光瞥了一眼驾驶座上的季祈年,他目视前方,专注开车,侧脸线条利落,表情平静无波,仿佛真的只是随手放的歌。
可她怎麽感觉季祈年是故意的。
车子平稳地停在了林杳杳家楼下。
她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这煎熬又暧昧的一路总算结束了。她低声道了句“谢谢”,伸手就去拉车门把手。
“咔哒”一声轻响,是车门落锁的声音。
林杳杳动作一僵,疑惑地转过头,看向驾驶座上的季祈年。
季祈年一只手还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侧过身来看她,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他开口,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讨论天气:
“洗澡加化妆,三个小时够吗?”
“啊?”林杳杳被他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问得一愣,大脑一时没转过弯来。但她还是下意识地丶像回答老师提问一样,在心里快速盘算了一下自己平常的速度,然後点了点头:
“够。”
得到肯定的答复,季祈年似乎很满意,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干脆利落地说:
“行。三个小时後见。”
话音刚落,又是“咔哒”一声,车门锁解开了。
他这就……放她走了?三个小时後见?见什麽?去哪里见?
林杳杳满脑子问号,像一团被猫咪玩弄过的毛线球,乱糟糟的。她晕乎乎地下了车,站在路边,看着季祈年的车没有丝毫停留,利落地调头,驶离了她的视线。
冬日的寒风吹在脸上,她猛地打了个激灵,这才後知後觉地反应过来——
季祈年这架势,是要她兑现昨晚那个“记得就有奖励”的承诺?还是要正式回应她那个“我可以追你吗”的问题?
无论是哪一种,都意味着……三个小时後,她将要直面昨晚自己亲手挖下的大坑,不,是炸出的深谷。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下午两点零五分。
三个小时後,下午五点零五分。
林杳杳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感觉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她不再犹豫,转身几乎是跑着冲进了小区。
时间紧迫,她得回去好好捯饬一下,至少……不能在气势上先输了吧。
回到家,林杳杳第一件事就是冲进浴室,洗了一个漫长而精致的澡,将头发和皮肤上残留的酒气与昨夜的疲惫彻底洗去,浑身散发着沐浴露和洗发水的清甜香气。
吹好头发裹着浴袍站在衣柜前,她面对满柜子的衣服,第一次犯了难。手指在一排衣架上流连,最後选了件米白色呢子大衣,下半身选了一条带绒的蓝色牛仔微喇裤。考虑到室外寒冷,她在里面穿了件贴身的燕麦色高领毛衣内搭,既保证了风度,也兼顾了温度。
换好衣服,她坐在书桌前,开始慢条斯理地化妆。粉底均匀了肤色,腮红增添了气色。最後,她拿起那支极细的黑色眼线液笔,屏住呼吸,手腕稳定地运笔,沿着她本就上扬的眼型,精准地勾勒出一条利落而微翘的眼线,将那双天生的狐狸眼点缀得更加妩媚丶明亮,顾盼间仿佛能摄人心魄。
妆容完成,她又在网上找了个最近很流行的扎头发教程,对着镜子,将一头及腰的长发松松地拢到一侧,斜斜地扎了一个优雅又随性的低丸子头。她用小梳子学着视频里的技巧,在额前整理出几缕弧度自然的斜刘海。她平常多是利落的“大光明”造型,难得变换一次风格,镜中的人瞬间多了几分温婉与娇俏。
看着镜子里明媚动人丶与平日截然不同的自己,林杳杳满意地弯起了唇角。
准备进入最後一步。她的手略过桌上摆放得有些凌乱的化妆品,伸向那一排香水。指尖最终停留在香奈儿的五号之水上。她拿起那瓶线条简洁丶透着晶莹光泽的玻璃瓶,轻轻按压喷头。
一阵带着皂感的丶洁净的醛香弥漫开来,融合进细腻柔和的粉质花香中,像刚刚洗净晒透的柔软织物,散发出一种干净又优雅的气息。
她往左手手腕内侧喷了一点,轻轻用右手手腕蘸取丶抹开,随後,又将残留着香水气息的指尖,擦过耳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