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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第1页)

第43章

日子就在这沉默而沉重的仪式中缓慢流淌,如同凝固的琥珀,包裹着两个伤痕累累的灵魂。一个床上,一个地上,丈量着赎罪的距离,也维系着那根名为“羁绊”的脆弱丝线。

这一日,李烬川的母亲,雍容威严的王妃娘娘,踏进了这间弥漫着药味与绝望的屋子。她是带着精心炖煮的补品和一腔难以言喻的焦灼来的。然而,当她看清墙角地铺上那个蜷缩的身影时,所有的关切瞬间化作了惊骇与愤怒。

林霜儿正机械地吞咽着秋云端来的丶温度适中的白粥——这是李烬川连日来强硬要求下的结果。她吃得极慢,每一口都像在吞咽沙砾,眼神空洞地望着碗沿,对周遭的一切毫无反应。枯槁的形容,死水般的沉寂,哪里还有半分昔日王妃的影子?分明是个失了魂的活死人!

“这…这成何体统!”母亲的声音因震惊而拔高,保养得宜的手指颤抖地指向墙角,“烬川!你就让她这样…这样糟践自己?像个下贱的奴婢一样睡在地上?!这屋里是没床了还是怎麽了?传出去我们王府的脸面何存?!”

她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凝固的空气里。林霜儿仿佛被惊雷劈中,身体猛地一僵!手中的勺子“当啷”一声掉在碗里,滚烫的粥水溅上她枯瘦的手背,她却毫无知觉。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她几乎是本能地蜷缩起来,将脸深深埋进膝盖,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像一只被猛兽逼入绝境的小兽,发出压抑的丶如同幼兽呜咽般的抽泣。她不是怕王妃的斥责,她是怕!怕那声“赶走”!

“来人!”王妃怒不可遏,对着门外厉声吩咐,“把世子妃…把这疯妇给我扶出去!送到西苑静室好好‘休养’!没我的命令,不许她再踏进这里一步!”

“母亲!”李烬川的声音陡然响起,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压过了母亲的怒火。他不知何时已挣扎着半撑起身子,深陷的眼窝里燃烧着两簇幽暗却执拗的火光。因为急怒,他胸口剧烈起伏,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暗红的血线。

他死死盯着母亲,枯瘦的手指紧紧抓住身下的锦被,指节用力到泛白,声音因剧咳而断断续续,却字字清晰,如同重锤:“她……该在这里。”

王妃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声音尖利,“你看看她的样子!烬川,你是不是也疯了?!让这样一个疯妇日夜守着你,你是嫌自己命太长吗?!”她看着儿子嘴角的血迹和那深不见底的眼神,又气又痛,眼中也泛起了泪光。

李烬川闭上眼睛,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深重的阴影,盖住了那瞬间翻涌的滔天酸楚与无奈。再睁开时,只剩下深潭般的疲惫与一种磐石般的固执:“她若不在……这里,”他喘息着,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我……才真的……会死。”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王妃震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儿子,又看看墙角那毫无生气的一团。她看到了儿子眼中那份近乎绝望的依赖,也看到了那疯妇存在的诡异“必要性”。愤怒丶心痛丶不解丶恐惧……种种情绪在她脸上交织变幻,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和深深的无力感。她拂袖而去,留下满室更深的死寂和未散的硝烟。

这场风暴过後,墙角的地铺似乎变得更加“神圣不可侵犯”。它成了林霜儿“资格”的铁证,是她在这赎罪炼狱中唯一的安全岛。

而李烬川,则更加固执地执行着那套他亲手制定的丶扭曲却维系着两人生命的“仪式”。

每天清晨和黄昏,是固定的“饲主”时间。林霜儿会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僵硬地起身,用冷水(他要求的热水被她固执地换成冷水)净手,然後端来温热的药碗和粥食。她跪坐在床边的锦垫上——这是李烬川唯一为她争取到的“高地”,而非冰冷的地砖。

喂药时,她依旧专注得近乎偏执。枯瘦的手腕稳定得可怕,勺子精准地递到他干裂的唇边,眼神死死盯着药汁的液面,确保一滴不洒。李烬川沉默地吞咽着,苦涩的药汁混着他喉间时常翻涌的血腥气,灼烧着食道。他的目光不再审视她的“罪”,而是沉沉地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丶紧抿的唇角丶以及那因过分用力而微微颤抖的指尖。他在计算,计算她还能撑多久。

喂完他,便是她的“自惩”时间。秋云会端来她那碗同样温热的丶熬得软糯的白粥,放在矮几上。林霜儿会默默接过,然後,僵持便开始了。

她捧着碗,如同捧着滚烫的烙铁。眼神重新变得空洞麻木,仿佛看着的不是食物,而是某种需要克服的巨大障碍。她拿起勺子,动作迟缓而沉重,舀起一小口粥,在碗沿机械地刮了又刮,刮去所有可能存在的“多馀”米粒,只留下最寡淡的一勺。

然後,她会停顿很久很久,像是在积蓄勇气,又像是在等待某种无形的鞭笞落下。最终,她会猛地将那勺粥塞进口中,几乎不咀嚼,喉咙用力地丶痛苦地滚动一下,强行咽下。整个过程伴随着细微的丶压抑的干呕声,和身体无法控制的轻微痉挛。她仿佛不是在进食,而是在吞咽刀片。

李烬川就躺在那里,沉默地看着。他不再说“慢点”,也不再试图安抚。他知道那只会加剧她的痛苦和“表演”。他只是看着,用那双深陷的眼睛,记录着她每一次吞咽时喉骨艰难的起伏,计算着她咽下的每一粒米的分量。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压力,迫使她完成这最低限度的生命补给。

有时,在她停顿时间过长,几乎要放弃时,他会极其轻微地咳一声。这声音像是一道无形的指令,让她身体一颤,立刻机械地重复起吞咽的动作。

一碗粥,往往要吃上小半个时辰。当碗终于见底,她会如释重负又精疲力竭地放下碗勺,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酷刑。然後,她便像被抽掉了所有力气,默默地爬回墙角的地铺,蜷缩起来,背对着他,重新沉入那无边的死寂与自我厌弃的深海。

长夜漫漫。烛火在墙上投下两人巨大的丶扭曲的影子。床上的影子偶尔会因剧咳而剧烈颤抖。地上的影子则始终凝固,如同一块冰冷的磐石,只有极其微弱的呼吸起伏,证明着那下面还有一丝活气。

李烬川在黑暗中睁着眼,听着墙角传来的丶几乎微不可闻的呼吸声。那声音细微丶脆弱,却成了这死寂世界里唯一能抓住的锚点。肺腑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他,但更深的痛,是来自墙角那片凝固的黑暗。

他知道她就在那里。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活着”。而他,除了用这扭曲的“喂食仪式”维系她最低限度的生命之火,眼睁睁看着她在这赎罪的荆棘路上蹒跚前行,还能做什麽?

这沉默的同处一室,是炼狱,也是他们之间仅存的丶向死而生的方舟。他躺在“生”的床上,她蜷在“罚”的地上,中间隔着无法逾越的深渊,却又被那无形的丶名为“罪与罚”的锁链紧紧捆绑在一起,沉向未知的黑暗深处。赎罪的刑期,仿佛没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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