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他也不是一张白纸啊。周书星知道宗墀有个女朋友,更知道于阿姨不喜欢对方。光在牌桌上和美容师那里她就听说过很多次了,总之听起来是个除了读书好,与周书星没什么可比性的女生,且比宗墀只小一岁。周书星觉得光代沟,她就和那个女人差着辈了几乎。
宗墀来中国谈收购案,周家是知道的,但是他因着明星的舆情上相关板块的新闻着实震惊周书星了。他是个一张照片被曝露媒体上,都不惜动用他律师团队撤回头的人,居然会同意他的照片公之于众,且身边还有女伴的情况下。
周书星同爸爸哭,爸爸要她不要想了,周家女儿不愁嫁。周书星却满不服气,她平时迷糊且懵懂,但是,这一回却开窍了,她跟父母笃定,宗墀能那么保护女方的隐私,一定是他那个分手过的女朋友!一定是!
就在父母以为她跑回房里生闷气去了,周书星一个人跑上了飞机。她什么都没想,只想看看这个不被于阿姨喜欢但又让宗墀念念不忘的女医生到底长什么样。她如果见到对方,她一定要奉劝对方一句,于阿姨会一直不喜欢你的,因为你和宗伯伯第一个老婆是同行,宗伯伯和原配性情不合,动辄吵翻天的地步,女方事业心又重,多年无所出,即便这样宗老太太都一心维护这个儿媳妇,老太太最后生病的相关医护料理都是对方帮忙联络安排的。这是妈妈告诉周书星的,周书星当时觉得这样的偏见真的很过分,但是真到了宗墀为了那个女人“背叛”她的当下,周书星又不无嫉妒的狭隘,直抒胸臆,她只想见见那个女人,看看自己输在哪里了。
周书星就这么内心嘀咕着,宗墀忽地喊她的名字,她心虚地吓了一跳,他问她要吃什么。
周书星随便,反正她不饿。宗墀便替她拿主意,“不饿也得吃点。不好意思昨晚太忙了,一堆老家伙帮我灌醉了,臭成狗睡到现在才爬起来的。再来一个龙井虾仁。”说罢他扭头交代侍应生。
点单的人,阖上菜单。徐徐再问昨晚空降的人,“陈向阳接到你,然后呢?”
周书星瞥着他,即便隔着圆桌的距离,她都看到宗墀身上的光鲜,还有隐隐的香气,才不是他说的臭成狗。她闷了闷,还是如实告诉他了,“在他女朋友那。客房。”
“哦。他女朋友一向很大度的。”
“陈先生昨晚给你打电话了。”周书星还是生气他昨晚为什么不出现。
宗墀看着侍者端着他点得一壶龙井茉莉茶进来,起身来,为表接风的诚意,亲自给客人们斟茶,他一面朝周太太位置过来,一面同周书星逗闷子的口吻,“嗯,都说了,我喝大了,我都要别人照顾的地步了,真是抱歉。”
宗墀进门就脱了外套,眼下他衬衫领带,站在客人左手边为她们一一斟茶的礼数与周到,是个人都被他哄到了,然而周太太闻到宗墀身上那新鲜的香气,一下子眉头皱起来,无论是香波、香水乃至身体乳,都是女人用的。
花香和木香,恨不得倒在身上的地步。
于微时生生用纸巾捂住鼻子,才忍住了喷嚏。宗墀站在边上为她奉茶的做作模样,气得于微时只想骂人,一对妖孽,但凡一个不是,都碰不到一块去!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于微时太知道宗墀的臭德性了,平时是油壶倒了都不扶的懒骨头。一旦殷勤起来,必有缘故。今天这样妖妖娆娆的过来倒茶,就是想告诉周家,他昨晚睡在哪个女人边上了。他从前就这样,和女朋友动不动吵架,一吵架就跑回来,再飞回去的时候就是这副势在必得的臭德性。
于微时瞥到周太太的脸铁青,心死了一大半,其实她昨晚和宗墀电话里吵成那样就已经死了。她跟老宗发作时也这么说的,再也不会管他,由着他去闹去吵吧,要不说人年轻的时候遇到什么人很重要的,她觉得宗墀就是在那个女人的手里苦头没吃够!好端端的安生日子他不过,偏要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他非要走他老子的老路,也随他去。
诸位长辈一一斟茶到七分满,最后宗墀走到周书星边上,还没斟呢,周书星就狠狠打了个喷嚏。她自觉失礼,宗墀不紧不慢喊侍应生帮忙换套餐具,这一打岔,茶也没斟,搁在客人手边,他自顾自回位置落座了。
冷菜过去,才换到热菜头三道的时候,宗墀的秘书上来,很是急切地敲门,匆忙汇报工作的口吻,在宗墀左耳边递话着。
说罢,端坐的人捡起腿上的餐巾勉强作吃干抹净样,起身来便与桌上诸位歉仄道,“不好意思,我临时有个时差电话要打。你们慢慢吃,”正说着,席间再给客人上清炖狮子头,宗墀为表宽慰,还不忘道:“这家的狮子头很正宗,周太太一定要尝尝,里头掺了些荸荠。”
交代并安抚好客人,宗墀丢开手里的餐巾,转身就走了。留一桌的人,各怀心事。黄秘书稍稍冲桌上的宗太太及周太太颔首示意时,于微时的表情能把黄迁乔剁了做成狮子头。
后者连忙跟着老板跑了。
才追上宗墀的脚步,黄秘书就嘟囔道:“宗太太感觉能把我吃掉。”
“放心,她吃得下你,我也把你掏出来。”随即,手一伸,问她,“我要的东西呢。”
黄秘书连忙把老板的两只手机都给到他,然后纠正,通话约好的其实是下午一点。
“什么通话?”宗墀狐疑。
黄秘书解释,刚才在里头说的通话是真的,并不是幌子,“房屋经纪那边刚来的消息,房东回澳洲了,答应可以跟买主通话一次,约好的就是国内下午一点。”
宗墀一下子顿住脚步,他划拉下手里可以通讯使用的黑莓手机,这只当然不是他的,他的那只是当年这款手机新上市老宗朋友送老宗的,老宗是黑莓忠粉,用了许多年这个牌子。
附中开学那会儿,宗墀想把这只手机赔给那个书呆子他就可以买新的了,她没要。在此之前,他整整一个月等着她来主动跟他要钱,她没有,她甚至在学校里都不跟他说话,当不认识的样子。
国庆假期前,她才跑来跟他说了开学以来第一句话,她问他,还记得还钱的事么。
悄咪咪、葛朗台。
宗墀不爽,觉得她这个好学生过于傲慢,“我以为你忘了。”
贺东篱自有她的逻辑,“没忘。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机会?”
“跟你要钱,又省得被同学听到盘问原因。”
宗墀觉得她神神叨叨的。刚要从书包里掏钱给她的,周值日的几个里,班长喊她过去,讨论年级奥数组队的事。
贺东篱和班长再回来的时候,教室已经打扫完毕熄灯了。
她晚上回到家,才发现数学书里夹着几张百元钞。
周一她要还回去的,宗墀没理她,他出现的场合,要么呼朋引伴,要么架秧起哄,最差劲的就是在厕所门口遇到。
贺东篱才要张口的,他一拐,进男厕所了。那次,他晾了她一周,比起她的一个月明明短多了——
作者有话说:43章补全版的字数6205,不是这个字数的亲,建议清一下缓存重看一下~
第45章《忽然之间》
主雇二人前后走到电梯旁,黄秘书替宗墀揿了下行键。
宗墀一心捣鼓着手里的黑莓手机,里头似乎格式化过,只有音乐播放器那里存了首歌,莫文蔚的《忽然之间》。
公共场合,宗墀最烦那些动不动公放手机的人。看不住自己手机音量的人,跟那些公共出行上看不住自己孩子叽哩哇啦乱叫的父母同罪,通通九年义务教育没及格就跑出来了。
然而,今天他就同等犯罪了。随意滚轮拉了下进度条,一首歌低低沉沉地流淌出来,歌者的声音像香醇的餐前酒:
太放不开你的爱,
太熟悉你的关怀,
分不开,
想你算是安慰还是悲哀……-
音乐戛然而止。宗墀截停了,然而他脑子里却嗡嗡地,满是吉他solo的余音。片刻,被耳后笃笃过来的高跟鞋动静踩碎了,是周书星,她意气地跑出来,却什么话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