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爷爷身边日夜守了一个月后,他离开了人世,亲人的离世就像是阴雨连绵的秋雨。
在随着父母处理完爷爷的丧事后,众人都散去后,我坐在爷爷的墓碑前,从怀中掏出他在垃圾星的照片,又复印了几份林岸燃留给爷爷的信件还有几瓶从垃圾星带来的酒水。
我举起酒,红着眼睛说道:“爷爷,他们都说十二万亿年后,我们还会相遇的。”
“不会的。”
一道清冷苍老而又熟悉的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还未等我转头,他已经拿起一瓶酒,饮了起来。
我酒劲泛了起来,转身正欲训斥这位随意的客人,却在看到他的脸颊上,眼泪再次落了下来。
我哽咽地沙哑道:“先生将军,您怎么来了?”
“我来送送老朋友。”
贺思苇穿着黑色大衣,左手持着拐杖,右手握着我从垃圾星买来的特色酒,他苍老的面容还透着几分年轻时的俊丽,但瞳眸中满是回忆和难以言喻的破碎。
我心中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在这位暮年英雄面前瞬间崩溃,在酒精的作用下,我也变得胆大起来,流着泪水哭着问着藏在我心中的疑惑。
“先生,当年究竟是为什么?林熠为什么被”
贺思苇眼眸瞬间变得锐利,苍老的手指瞬间就掐住了我的脖子,“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感觉快要呼吸不上来了,磕磕绊绊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窥探到的”
说罢,贺思苇的手指微松,我知晓他心中的顾虑,毕竟他们隐秘的爱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我一股脑地从包包中掏出从垃圾星带回来的东西,统统塞进了贺思苇的怀中。
“这是学校李老师拍下的你们合照,还没有给你们,你就被重新启用调回联邦了。”
“这酒也是李老师告诉我,你们经常买的牌子。”
“这是林熠给你的信,可能你没有收到,或者他根本没有送出去,我在你们家钢琴下面发现的”
贺思苇有些愣神,却在看到林熠那封没有递给他的书信时,瞬间怔在了原地,浑浊的眼眸瞬间泛红。
他的身体微微晃动,我赶忙搀扶着他的手臂,却摸到了他右臂的冰冷,这是仿生臂才有的触感。
贺思苇摆脱了我的搀扶,他眼眸中依旧带着一抹坚毅。
是啊,曾经骄傲的联邦之鹰怎么会轻易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脆弱。
不知过了多久,他嗓音沙哑道:“当年林熠失踪了很久,我也不知道林熠在处决场上,等我查清真相后,直接拿着枪杀了设计这件事的高层。”
“我现在还记得那人说,要不是我杀了自己的好友林熠,五星上将的军衔根本不会给我。我根本不在乎什么上将。”
“我知道自己会被处死,但是我的部下们不许我死,审判长考虑影响后只是斩了我一条手臂,之后我能活着只是为了不辜负他们的恩情。”
贺思苇说完后,拿起爷爷坟墓前的一瓶酒一饮而尽,他撑着拐杖佝偻的身影越来越远,薄雾和孤寂笼罩着他的全身。
突然,脑海中响起通讯器的声音:【您的社媒收到三条来自于小田爱思思的消息,现在为您朗读。】
小田爱思思就是写禁书的小姑娘。
【宁,我想起来岸燃出自那里了。贺将军曾经在社交媒体上发过一句话,我从存档记录中找出来了。】
【你也知道贺将军家族是蓝星的古老家族,这话我搜了许多网站都寻不出来什么意思。】
【截图消息来此于星历1068年10月15日:贺思苇:芦苇绕岸生,相思燃,心思断,寸寸已成灰。】
1068年,正是林熠第二年忌日。
我在知晓所有的真相后,恍惚了许久。
之后每次去松塔星的敬老活动从不落下,甚至还会在闲暇之余去陪陪贺思苇。
最开始我怕他嫌我烦,我就搬着小板凳静静地坐在他的旁边,看着他枯瘦的手指依旧拂动着手中的星际历史的书籍。
回想起当年林熠在垃圾星伪装成教星际历史的老师,这本书大抵也是他送给贺思苇的,所以他才这么宝贝。
在他一次某次翻动中,我看到了他和林熠的合照也被摆在书中当作书签。
我忽然有些疑惑,他究竟是在看书还是在看照片。
随着我来得愈发频繁,贺思苇开始同我讲话,我不敢发问,大多数情况都是他在说,我在听。
听他讲以前在垃圾星的故事,讲他那三年是很幸福的三年,讲他们在之后的七年,虽然聚少离多,但情爱并未减少。
这些私密的故事,我听他讲起来,眼泪就止不住的流。
最开始我还不懂他为什么讲,但是在某次我看到他背着我吐血后,我才知道他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再不给旁人讲讲他们的爱情,这段隐秘的爱情就要随着他一同入土了。
我开始来得愈发频繁,在第二年某一天我刚到松塔星的敬老院,就看到都城疗养院中的人紧张站在贺思苇的面前,焦虑急促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我快速走进,才听到他们在劝贺思苇回都城获得更好的治疗,他不应该待在松塔星这样的小地方。
贺思苇虽然憔悴,但是浑身的威严还是使得为首的官员不敢造次。
他说:“告诉高层,我既选择来到了这里,便不会再离开了,你们不过是怕我死在松塔星,对外没有办法对民众交代,但这一切都是我的遗嘱,不必再折腾了,你们走吧。”
说罢,他撑着拐杖走进了屋内。
为首的官员铩羽而归后,我轻轻推开贺思苇半掩的房门,看着他攥着手中和林熠的合照,眼眸中满是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