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默然,却在心里记下了这场火。
那是对死者的告别,也是对活人的警醒。
山上山下,没什麽分别。
只不过,有人在逃,有人在抢;有人在救命,有人在杀人。
*
从火光冲天的荒村回到队伍中,林青禾只是简短地说了一句:“村里的人已经不在了,村子也废了。大家别靠近那边。”
衆人顿时安静下来,虽然不知道细节,但也都明白,那村子里怕是遭了劫数。这年头,最怕的不是天灾,是人祸。
林青禾见气氛越发沉闷,便开口道:“这片荒田没人管了,地里野菜不少,我们抓紧摘一些,能吃的就带走。”
“附近还有几棵果树,看着也荒着,能捡的也别浪费。”
这一句话如同拨开了压在衆人心头的雾。
“哎,我馋那些栗子好一会儿了!”孙冬生率先反应过来,一边说一边往板栗树下跑。
“走走走!去看看!”
“手脚麻利点,天黑前多摘些!”
一时间,队伍像被重新点燃了活力,纷纷散开。
田地里荒草疯长,但在草间还能见到一些野菜的踪迹,有野苋丶灰灰菜丶马齿苋丶蒲公英,几乎全被挖得干干净净。有人用小铲子挖,有人直接用手拔,不怕脏,也顾不上刺儿。
王翠翠蹲在田边,不停拔着野苋,嘴里还小声数着:“这根嫩,这根老了点……哎呀,这根真不错,晚饭得让春花婶炒了给我尝尝。”
几个半大小子一边拔马齿苋一边比谁拔得快,越比越疯,最後直接扑到地上翻草找,脸都蹭了泥,却乐得咧着嘴笑。
还有几个人朝果树跑去,孙冬生爬上了一颗枣树,用木棍击打树枝,半红半绿的枣子落了一地,几个女孩挑没烂的往布兜里装。
旁边的板栗大多已经落地,草堆下翻出不少,剥了壳後露出乌亮亮的栗子,令人欣喜。
林杏枝提着一只布兜,在板栗树下边拣边嘀咕:“这要是煮粥,肯定香得很。”
“我记得枣还能晒干磨粉呢!”周晓萍站在树下张望,接过几个少年扔下来的枣,仔细挑着装进袋子。
一旁的赵芦花边捡边笑:“我最爱红枣粥了!”
衆人越摘越带劲,气氛也逐渐回暖。先前的恐惧丶压抑丶腐臭丶火光仿佛都被这片荒田间的忙碌和笑声冲散了些。
林青禾站在一旁,眼看着衆人埋头翻找,有人用背篓装菜,有人用衣襟兜果,哪怕草扎了手丶刺了腿,也没人皱眉。
她嘴角轻轻一动,心中默念一句:活下去的信念,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转头望了一眼村子的方向,火势已然熄了,那里仍是一片死寂,而她的队伍,却在田野间重拾了气力,像冬阳下重新擡头的野草,顽强又坚韧。
“再挖一炷香时间。”林青禾开口道,“太阳落山前,咱们得找好扎营的地方。”
“好嘞!”衆人齐声应道,干劲不减。
枯藤老树旁,红枣如灯,田野荒草中,野菜点点。
那一刻,他们不是在逃荒,而是在希望里,把命一点点稳稳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