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入喉,清冽之气直贯百会。
他闭目片刻,头痛渐缓,意识却如坠深渊——
梦境骤然降临。
黑暗,潮湿,铁链撞击声回荡在狭小囚室。
少年萧玦蜷缩墙角,十岁,瘦弱,满身鞭痕。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他叔父的冷笑:“留下你,不过是为了让天下人看我仁德。”
他咬破嘴唇,嘶吼:“我要活下去……哪怕踩着尸骨!”
惊醒时,冷汗浸透锦被,掌心攥得麻。
殿内烛火未熄,纱帐轻晃,一人端坐榻前,正用温帕替他擦拭额角冷汗。
是虞妩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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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何时来的,也不知守了多久。
“陛下做了噩梦?”她轻声问,指尖滑过他眉骨,动作温柔得不像作伪。
萧玦盯着她,瞳孔深处翻涌着某种陌生的情绪。
他忽然开口,嗓音沙哑:“你总知道我在想什么?”
她笑了,笑意浅淡,眼波却幽深似海。
心底,却响起一道清晰无比的执念低语——
我不想再一个人。
与此同时,太医院偏殿。
炉火将熄,药渣堆满铜盆。
秦院判跪在炉前,双手颤抖地捧着一枚焦黑药丸,老泪纵横:“是我……是我亲手毁了她们……”
“十年布局……从第一位秀女入宫就开始了……宁神散不是安神药,是筛子!筛选听话的,淘汰不安分的……”他泣不成声,“雪狸花粉逐年加量,到了第五年,人便只会听一个声音……魏长林的声音!”
周仲安破门而入,怒喝:“你说清楚!为什么现在才说?”
老人抬起浑浊双眼,从怀中掏出一枚香囊,取出一枚陈年药丸:“这是我偷偷藏下的第一代配方……你看这粉末比例……早已出安神所需百倍!”
周仲安浑身剧震,一把夺过药丸,转身就走。
半个时辰后,药丸呈至虞妩华案前。
她凝视良久,终于开口:“既然他们用药物驯化人心,那我就用药物唤醒灵魂。”
她下令彻查尚药局十年账册,果然现每年冬至前后,均有大量雪狸花经内侍省秘密入库,签押人皆为魏长林亲信。
她命周仲安假传旨意,称“贵妃体虚需补阳气”,诱使魏长林心腹主动献上一批“特制宁神散”作为“孝敬”。
取样化验后果然含有高浓度迷情成分,足以令人神志昏沉,唯命是从。
证物封存当日,虞妩华命人在宫中散布风声:“贵妃欲整顿医药司,清查十年旧账。”
一时人心惶惶。
曾年年领药的妃嫔们纷纷惊觉:为何自己每每失忆?
为何每逢大事,总有一句“该服药了”如魔咒般响起?
有人夜半惊醒,喃喃自语:“我不是不想反抗……我只是……动不了……”
有人跪在昭阳殿外,哭求见贵妃一面。
虞妩华立于高阶之上,望着底下匍匐的身影,心中无悲无喜。
而真正的大网,尚未拉开。
但此刻,她指尖又开始轻微抖——方才为萧玦拭汗时,又一次听见了不属于她的执念。
这一次,她竟有些分不清,那声“我不想再一个人”,究竟是他的渴望,还是……她自己早已破碎的心,在借他人之口低语。
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
昭阳殿偏阁内,一豆灯火摇曳于案前,虞妩华独坐药炉之侧,银匙轻搅,药汁沸腾如泪涌。
她指尖微颤,却仍稳稳执勺,仿佛怕稍一失神,便会被这寂静吞噬。
方才鹤龄道人离去时那句“哪有不还债的道理”,像一根细针,扎进她早已麻木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