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根把从张家村拖来的家什,往空地上一摊。
锛子、刨子、墨斗摆得齐整,他满是老茧的手拍了拍,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的人都静了下来。
“现在咱们有三牛兄弟,这样的大木匠带着咱们制作板车,大家都过来搭把手!”
“涂老木、陆阿木,你们俩劈粗木,顺着纹路下斧;黄阿生、黄小牛,跟我量尺寸,差一分,车就得散架;
陆根生、涂阿福,递家伙、磨板子,边上的毛刺刮干净了,别扎着孕妇和娃。”
话音刚落,涂老木的斧头已经“嘭”地一声砍进松木里,木屑乱飞。他见陆根生递凿子慢了,瞪眼骂道,
“你小子手脚能不能快点?这车等着载人活命呢!”
“老木叔,别急嘛,”
陆根生笑着把磨好的刨子塞过去,
“这枯木脆,劈猛了容易裂。车架得正,不然山路能把人骨头颠散。”
徐老栓蹲在一旁捡木楔子,跟徐老根小声嘀咕,
“枯木不经雨,到了贺兰府,得想法子换了好料。”
“先活到贺兰府再说。”
张三牛蹲着理兽皮,头也不抬地插了句,
“那儿下游有木场,还能给车轮包层铁皮。现在,先让它能滚起来。”
角落里,杨石头翻着一张破了洞的兽皮,嘟囔了一句,
“直接砍活树多省事。”
“活树做的车轮,不出三里地就得瓢。”
清如拎着水囊走过来,看了他一眼,
“嫌慢就去帮涂小娃磨木板,徐叔刚还说太糙。”
杨石头撇了撇嘴,没动弹。过了一会儿,他却把怀里那块最完整的兽皮抱过来,往地上一扔,
“用这个把车轮包几层,能少颠点。”
清如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地上的兽皮。
“我去拿剪刀,”
她说,
“你把皮子上的碎肉刮干净。”
天亮时,三个车架已经立了起来。黄小牛蹲在地上绑车轮,指头冷不丁被木刺扎了进去。
他“嘶”了一声,攥住指头就往裤子上蹭血,想混过去。
“别动。”
清如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蹲下身,拉过他的手,不由分说地把一团嚼烂的草药糊在他伤口上,又撕下布条缠紧。
“跟你说过,木头边得磨光。”
她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要你管。”
黄小牛把手抽回来,脸扭向一边,却拿起刨子,把车轮边角所有能扎手的地方,一下一下,刮得光溜溜的。
树荫下,刘莹华正和何芳一起搓兽皮绳,手上磨出了几个血泡,她也没停。何芳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两个半大孩子,对刘莹华说,
“你看他俩,嘴上不饶人,心里都有数。”
刘莹华笑了笑,没说话,只是手里的活儿搓得更快了。
“最后一个轮子!来人,搭把手!”
涂老木喊了一嗓子。
大伙儿立马围上去,七手八脚把车轮装好。陆阿木跳上车,用力蹦了两下,咧着嘴喊,
“稳当!”
人群里起了阵小小的骚动,几天来,这是头一回有了点笑声。
天蒙蒙亮,四辆平板车已经装好了东西,静静停在雾里。涂阿福从西北面的山坡上连滚带爬地冲下来,嗓子都喊劈了,
“彦哥!那边……有烟!”
徐彦修早就爬上了高处,他眯着眼看了半天,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