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密斯夫人拿出一本相册,照片墙上模糊的照片渐渐在楚言楠眼里具体,那是一个抱着相机站在建筑前的英国白男,非常符合刻板印象的那种长相,会因为性别和人种获得资源,也会因为家庭不优越而相对温和,没有那麽自私丶自负。
他的身边是戴着白色安全帽,拿着设计图纸的顾择露,顾择露眉目深邃英气,笑容灿烂温暖,顾清的眉目一看就是遗传的她,但是後来被深邃的骨相给掩盖了。
顾清抱着母亲的日记,沉默地翻着,好久没有说话,从母亲出国读书时的狼狈,看到工作时的摸爬滚打,再到和他父亲相爱後结婚,有了他……
我想叫他Goodidea,大名就叫顾德尔,但是Sean不让,坚持要叫他David(Sean祖父的名字),我也不让,因为David会让我想起米开朗基罗的大卫雕像。
我把这个想法和Sean说了,他沉默良久,屈服于裸体雕像带来的震撼,同我一起进入思考的行列。
谁不想让孩子有一个独一无二的名字呢?
我们讨论了两天,也没有讨论出结果来,直到第三天我收到了一封信,看见信开头写着:DearLulu。
于是我想叫Ta“Deer”,是“Dear”的谐音,我刚好喜欢小鹿斑比,Deer的拼音刚好是“德尔”,又刚好和“Goodidea”的最後一个音节对上,一箭三雕。
宝贝,你以後就叫Deer,大名顾德尔。
看到这里,顾清的手忽然顿住——他看过户口本,户口本上自己没有曾用名,那就代表说母亲从最开始,就来不及给他取名上户口。
好几年了吧,顾清第一次给舅舅打电话,相距七个小时时差,顾择霈第一时间接了电话:“喂?”
顾清开门见山地问:“我原本应该叫顾德尔的,对吗?”
“……”顾择霈在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後问:“你怎麽知道的?”
“我见到我祖母,拿到了我妈的日记。”顾清摩挲着枯黄的纸,顾择霈沉默许久才给出解释:“这是你外公外婆的意思,希望你妈妈清楚自己是顾家人,原本应该是铭字辈的,但是他们还在气头上,就……”
“你们让她想让她清楚自己是顾家人,要永远活在顾家的掌控中,是吗?”顾清嗤笑:“难怪你们会这样对我。”
“因为你们也想让我清楚我是顾家人,是我母亲留给顾家的遗物,永远活在顾家的掌控中。”
“顾清。”楚言楠将手搭在顾清的肩膀上,问:“你还好吗?”
“还好……”顾清其实也没有多喜欢顾德尔这个名字,只是觉得自己被抢走的太多自由和父母的爱——所幸如今还有人爱他。
顾清擡手覆上楚言楠落在自己肩膀的手,平静对顾择霈道:“舅舅,铭雪姐说你担负了我妈撂下的责任,可明明你和外公外婆是一样的人,明明是你们一起将我妈推远的。”
顾择霈没有说话,从公司顶层落地窗向外眺望,天色阴沉沉的,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但是我不恨你们。”顾清垂眸,突然理解了楚言楠在机场时,明知恐龙玩具服内是陈沈也没有拆穿,顺利成章说出没关系的原因,“你们有你们的立场和考量,也的的确确养了我那麽多年。”
只是过得不那麽幸福而已,也没有那麽糟,不是吗?
顾清挂了电话,顾择霈站在落地窗前失神,顾铭雪来送文件时被她叫住,问:“顾铭雪,我真的做错了吗?”
顾铭雪甚至没有问他发生了什麽,在暗处翻了个白眼,说:“你自己已经有了答案,为什麽还要问我呢?父亲。”
顾择霈看着办公桌上的文件,突然发现他和顾铭雪,比之父女更相上下属,一笑:“其实,我也对不起你吧。”
顾铭雪没有说话,微微鞠躬离开办公室工作去了。
另一边,顾清挂完电话後,转头将脸埋进楚言楠的腰腹处,楚言楠垂眸,有一搭没一搭地给他顺背。
他们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突然意识到面前有人,转头看向一旁抱着猫一会儿望着他们的史密斯夫人。
楚言楠想要抽出搭在顾清肩膀上的手,却被顾清更紧地握住,两人对视间,楚言楠甚至能看到他眼里的委屈,仿佛在说:你为什麽要离开?
无法,楚言楠不再挣扎,只是别开脸,不去面对史密斯夫人。
“哦~Nancy,你从来没跟我说过,你的男朋友是我孙子。”史密斯夫人笑着,举起手里的加菲二世:“加菲二世,看看你的舅舅们,多般配呀。”
从最开始只租了一个房间,到一切暧昧举动,史密斯夫人恐怕早就知道了他们的关系。
楚言楠愣了两秒,手也握紧了,笑:“那是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