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
许医生又来到周家。
这是本月第四次来了。
南方夏日,台风频繁光临,路边的树被吹得一边倒。风雨打在脸上,割的皮肤生疼。
他由佣人带领着,来到玄关前,换下湿淋淋的鞋子。
“来了吗?”客厅里有道低沉的男声响起。
佣人道:“来了,老爷。”
许医生穿上拖鞋,步入客厅,见客厅窗边站着一位男人,约有四十多岁,面孔冷硬,站姿笔直。
窗台上摆着一盆君子兰,碧油油的叶子柔软垂下,生机勃勃的很。
这位便是周家主人周辄止了。
他正在读报,见医生进来了,便放下报纸,淡淡道:“这麽大雨还叫你来,不好意思。”
许医生摇头,道:“无事,救死扶伤是医生本职。”
“诊金还是双倍,去吧,他在房里。”
许医生微微颔首,拎着医药箱朝一楼房间走去。
两个月前,也是台风的日子,一大早他就被叫到周家来,说有急诊。
还记得当日一跨进客厅,骇得他差点腿软跌倒。屋内充满了浓重的血腥味,地板上到处都是血,一直蔓延到门缝里。
地上躺着一个少年,约有十八九岁,已经昏死过去了。脸上覆满了血水,走近一看,才发现他双目被人挖去,空荡荡的,只剩下两颗黑洞。
许医生大惊,这少年不是前些日子来找自己验毒的周家大少爷麽?
依稀记得这少年貌若好女,尤其一双眼睛,黑亮黑亮,充满狡黠与生机,怎会变成这副模样?
他额头冒冷汗,竭力镇定着。狐疑的扫了眼周辄止,见他一手血腥,莫不是……
他往前挪一步,忽的察觉脚底一片柔软,忙提起脚,冷汗顿时浸透了衬衫。
脚底上沾的,是一块血淋淋的眼珠。
周辄止站在暗中,阴森森道:“把他救活。”
医生擦擦冷汗,忙甩掉鞋底的眼球,去给周瞳包扎止血消毒。
伤很重,一直忙了四个多小时。
忙完了,天也亮了,客厅里虽然垂着厚重的幕帘,但视线还是逐渐清明了。
只见周辄止拿着一块湿布,将他的儿子抱在怀里,温柔的替他擦着脸上的血渍。
站在一旁的医生注意到他的眼神,时而温柔,时而尖锐,眼底似有一团火苗在燃烧,好像要将怀中人烧成一把灰烬。
许医生是过来人,顿时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这世间最难的就是一个情字,情场多出疯子,他可不想多说一句话沾了什麽灾祸。
他手脚冰凉,立在客厅中央,去也不是,留也不是,直到周辄止发话。
“许医生,今天你看到了什麽?”
许医生垂头,沉声道:“看见一株君子兰,苍翠墨绿,生机勃勃,可爱的紧。”
“还有呢?”
“看见一窗风雨,不知这台风何时能散去。”
周辄止满意点头,挥挥手道:“走吧,以後还要麻烦你多过来几次。诊金叫下人拿给你。今天就多谢了。”说完,抱着他的儿子回房了。
许医生收拾好医疗箱,再由下人领着出门,门合拢时,隐约听见室内传来周辄止的声音,距离太远听的不太清楚,好像在说:“你也不能离开我……”
第二日,他又被周家招来诊治。周瞳伤好之後,就变成每月来四次复诊。
他还发现,周家除了小少爷病故,还少了一个人,周太太。下人也将嘴巴闭的紧紧的,一句话都不多说。
不过他才不会开口询问与他不相关的事,免得招惹无妄之灾,只盼着周瞳快快康复起来,让他去了这一身腥。
医生推开房门,扑面而来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
屋子里却是很干净的,窗几明净。
床上躺着一个人,背对着门,看不出什麽动静。
他站在门口敲敲门,试探性的问:“周先生,是我,方便进去吗?”
床上人动了动,翻过身,微微笑道:“医生,您来了。快请进来。”
医生走进去,轻轻掩上门,将医疗箱放在床边。
是怕他自杀才做的这麽严谨吧?
才开始时,那孩子没少自杀过,每次抢救过来,都会被他父亲糟蹋一番。後来日子久了,估计那孩子也疲了,就不再反抗,乖乖服从。
床上的人挣扎着爬起来,细瘦的手颤颤摸向墙壁,拧开了橘黄色的壁灯。
淡淡光耀迅速笼罩住了整张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