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剑势如寒江破冰般凌厉,一个剑招似雪落青竹般清逸,剑光霍霍间,倒像是在以剑论道而非生死相搏。
剑锋初错,一烈一雅。
他旋剑时,他承住剑风。
他收势际,他引过剑弧。
银辉缠腕,恰如共补剑花。
顾敛盯着场中,两人剑势本都带着凛冽锋芒,可邬祉不知何时收了三分利,剑招跟着艾玙的路子走,倒显得越发合拍,好看得紧。
艾玙手腕一转,归尘剑凭空消失。
顾敛忽然问:“你师父呢?”
“死了。”艾玙声音平得像结了冰,“我疑心是师叔害的。”
“那你不报仇?”
艾玙擡眼,眸色沉沉:“我是茶家人。祖训说了,同族之内,不许相残。”
顾敛啧了一声:“真不知该说你啥,看着机灵得紧,偏在这种事上钻牛角尖。”
艾玙垂着眼皮,声音低了半截:“我就是想证明,我是茶家的人,跟我师父一样。”
顾敛皱着眉,没琢磨透这话里的弯弯绕绕。
邬祉却懂了。
艾玙哪是要证明自己?
他是想证明,那个一手把他带大的师父,是真真切切在这世上存在过的。
艾玙没再说话,默默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两人坐在外头,又开始东拉西扯地闲聊。
屋里门敞着,邬祉和林垚坐着,苏恒还在琢磨跟那鬼搭话的法子。
“嘻嘻——”
顾敛後颈一凉,拽了拽艾玙:“你听见没?”
艾玙让他别回头,自己先转了脸。
那鬼没有实形,光晕到脚踝处就散成雾。
它正把半透明的小手往嘴里塞,却什麽也吃不着。
艾玙眨眨眼:“不怎麽吓人,你要不回头看看?”
顾敛一转头,见那鬼身形只有巴掌大,像刚剥壳的嫩豌豆,裹在层半透明的粉白光晕里,光晕边缘总飘着几缕细细的丶像胎发似的银白雾气。
能隐约看出圆滚滚的小身子,胳膊腿短得仿佛藕节,却总爱蹬来蹬去,光晕也跟着一颤一颤,像盛在碗里的清水晃悠。
“我凑近看看。”顾敛摆手。
艾玙看这是待投胎的小鬼,没危险,便点了头。
两人刚小心翼翼走过去,屋里的邬祉和林垚就被惊动了。
顾敛刚探头,那鬼突然尖叫着乱舞,摆出要扑上来的架势。
顾敛吓得往後蹿,艾玙没刹住,两人脑袋“咚”地撞在一起。
“阿敛,没事吧?”
艾玙刚要去扶,自己额角就被一只手心捂住了。
邬祉问:“疼不疼?你俩别靠太近。”
艾玙垂着眼,没看他,咬着下唇憋笑。
邬祉瞧着乐了,心里痒痒的:“笑什麽?”
顾敛炸了毛:“艾玙!你是不是笑我?”
艾玙摇头,转脸看他:“没有啊。”
“那你嘴角都快翘到天上了!”
“真没有。”
艾玙这才望向小鬼原先的地方:“没了?”
林垚不知何时站在顾敛身後,淡淡道:“钻地里跑了。”